乐坛扫描纪念过去的中国摇滚

　　乐坛扫描纪念过去的中国摇滚

　　■张济

　　一

　　西历2006年5月19日，就是崔健、汪峰、丁武、王磊等摇滚明星宣布要为纪念中国摇滚20周年暨《一无所有》诞生20周年来个纪念演出“如果再来二十年”那一天，我独在报社走廊内徘徊，遇见兮兮君，前来问我道：“老兄可曾为中国摇滚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他就正告我：“老兄还是写一点罢；弟兄们向来就很爱看你谈摇滚的文章。”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所撰写的乐评文章，大概是因为我曾是音乐的实践者之故罢，行文一向就甚为“专业”，又由于对当年的中国摇滚近乎疯狂的追捧，所以掌故也颇丰，弟兄们读来也就很解渴。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与音乐毫不相干，但在读者看来，却大抵可以打发十来分钟的时光了。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现在的摇滚太不争气。20来年不懈的追捧，得到的却是目前的局面，怎不叫人心冷？而近来几位摇滚先驱的亲痛仇快的举动，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我将记录下这20年来的点滴记忆，连缀成篇，就将这作为菲薄的祭品，奉献于逝去岁月的灵前。

　　二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这是怎样的思想者？然而摇滚又常常为庸人利用，以张扬的旗号，换取商业的利益。到最后，仅只剩下一点点制作技术，和宣传出来的概念。真正的摇滚精神，真正的教益，有谁关注呢？

　　三

　　遥想20年前，当崔健站在为纪念世界和平年而搭建的《让世界充满爱》的舞台上，用一把木吉他拨出那挂留和弦的时候，这个时代便开始了。但有谁知道，崔健当初并未意识到自己这就是在摇滚，他说只是唱出了自己的心声罢了。中国的摇滚，原本就是在这种有意无意之间产生的，大家根本就没有所谓主义的引导啊。

　　但造化弄人，老崔从此就被看作了中国的摇滚乐之父，这父亲一当就当了20年。

　　“黑豹”的出道也是那么的不经意。1990年初，乐队欲参加轰动北京的“90现代音乐会”而不得，原因是没有自己的作品。但这也导致了乐队对摇滚的清醒认识，主唱窦唯发奋创作，才有了《无地自容》等最初也是最像样子的几首歌。后来，他们成名，窦唯离队，主唱换人，还出专辑，但已与摇滚相距甚远，除了李彤那把吉他。

　　四

　　接着是“唐朝”。上世纪90年代初的一个夜晚，我在大学寝室的床上用耳机一遍遍地聆听着《唐朝》专辑，一次次地流下青春的泪水。后来我听说制作人贾敏恕在第一次听到乐队做出来的小样时也曾热泪横流——但那很可能是一种宣传手段。我为中国有了这么雄浑的摇滚乐而激动，为那种极端的理想主义色彩而激动。之后，还有好多关于乐队及其成员的传奇故事流传开来，比如吉他手“老五”学琴的经历等。后来，就从圈子里传来很多传闻，那些传奇是多么的不可信。包括乐队制作专辑时，都是在台湾制作人的逼迫下，在一种近乎病态的拼贴下才有了那种效果。而之后，连他们自己都演奏不了自己的音乐了。1994年夏，唐朝乐队来大连小住，住在某疗养院里，说是创作，其实是在照着专辑练习演奏，为了应付现场演出！

　　再后来，“老五”自封为王离队了，两年后还出了张名为《再渡归来》的吉他演奏专辑，技术已大不如前，几乎毫无可听之处。再后来，贝司手张炬死了，老K和颜仲昆补充进来，近年又有新人陈磊加入，据说这小子技术一流。但作品呢？丁武，你的艺术家气质呢？难道光有神经质就可以“一招鲜吃遍天”吗？15年来，你到底在做什么，又做了些什么？窦唯的指责是无中生有吗？在窦唯的作品面前，你不觉得汗颜吗？

　　五

　　还有“呼吸”“眼镜蛇”“超载”……

　　后来的事就几乎是许多愤青们所知道的了，可是音乐却越发的不行。“魔岩三杰”可以让人激动一阵子，尤其是窦唯的《黑梦》，没有大寂寞的人做不出来。臧天朔已经进入主流，领着弟兄们在电视上对口型瞎比画了。

　　再后来，就离摇滚更远，“清醒”“二手玫瑰”“子曰”勉强可以一听。老崔也还在一张接一张地出专辑，但不知是他太超前，还是咱太落伍，总之，那音乐没法听。

　　想如今，令人一听就热血沸腾的摇滚音乐，在中国还有谁堪担此重任？更有汪峰之流，拿《飞得更高》那样的音乐也来妄称摇滚。其实他离开了“鲍家街43号”乐队之后，就已经稳抱商业的大腿，远离摇滚精神了。如今，那些真心爱过摇滚的人，也早已把耳朵伸向国外了。

　　六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音乐，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中国摇滚之所以每况愈下的缘由了。自恋呵，懒惰呵！不在自恋中疯掉，就在懒惰中灭亡。

　　中国的摇滚乐先驱者，是在物质与精神的双重贫困下挣脱出来的。想当初，他们既无乐器，又无资料，甚至没有口粮，用着小米加步枪的设备，愣是闯出了一片天地来。“愤怒出诗人”啊。但如今，当设备越来越完善，技术越来越全面，小琴童们的技术甚至好过国外乐手的时候，却没有愤怒了，没有思考了。而精神才是摇滚的内核啊。

　　想当初，京城摇滚人扎堆练琴、蹭饭，而如今，京城摇滚人互相拆台、指责。

　　七

　　没有任何一种艺术可以单独依靠技术而生存，没有任何一个艺人可以整天无所事事不动脑子就有作品，没有任何一个艺术群体可以没有文化，而这，却正是中国摇滚人的通病和现状。中国摇滚人，正需要一次集体的文化思想启蒙。

　　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条新闻，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喜欢娱乐的闲人作饭后的谈资，或者给爱音乐的闲人作怀念的引子。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纪念一代人逝去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