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也幸福

　　围城内外

　　纪云梅

　　其实我早就已经甘于接受现实了，但娟一家的出现，在我心里还是起了一点涟漪，如此而已。我羡慕娟一家，但绝不再是嫉妒。因为，平淡也幸福

　　一直比较喜爱看中央三台的节目，其中有一档叫《神州大舞台》，是以家庭为单位展示才艺的。每次看到一个个家庭琴瑟和谐，歌舞相伴的场景就羡慕得不行。但是，当我看到同学娟一家的表演后，这种羡慕就演变成了嫉妒。

　　那天，娟说:“梅子，晚上看看中央三台的《神州大舞台》吧，有我们一家的演出。”娟的老公辉也在话筒的那边大声地喊着:“梅子，重点要看我啊！”辉也是我们的同班同学。

　　那个晚上，我召集了老公和儿子准点坐在电视机旁，老公其实不喜欢看综艺节目，但因为听说是我的同学，便也兴趣盎然。

　　10年未见，都变了，既黑且瘦的辉胖得完全符合了男人的体形特征，还戴上了一副眼镜，更增添了几分文气，而一直偏胖的娟却大胆地穿起了一套艳丽的黄裙子，加之化了精致的妆，好像比10年前还要年轻妩媚。他们7岁的儿子则结合了两人长相上的优点，比父母双方漂亮多了。

　　先是辉唱歌，娟和儿子伴舞，后来娟唱歌，辉钢琴伴奏，儿子则在一边进行书法展示。其实我们都是师从同样的教育，但是10年的演变，我越来越甘于平庸，他们却变得如此优秀。我忽然觉得很失落。

　　坐在我身边的老公和儿子，今天看得格外认真。为了奉承我，一点不懂音乐的老公居然作起了点评。我听着他外行的话，突然冲他大叫一声:“行了！不懂装懂！”儿子帮腔了:“妈妈，你干嘛这么凶？不就是唱歌吗？我也会！”说着就唱起跑了调的《两只蝴蝶》。真是好事不传代，坏事代代传。老公五音不全，儿子唱歌也总找不着调。我第一次用打击性的语言对儿子说:“你以后别唱歌了！你不是这块料！”

　　那个晚上，老公和儿子都不再理我，我一个人默默地想着一些陈年往事。那时在学校上声乐课时，娟每次总是自告奋勇地上去唱。声乐老师是一个很资深的老教授，很凶，谁唱得不好她就要骂人，纠正两遍还改不了，她就会说你是猪脑子，或是脑子进水了等等，让人很是下不了台。娟也常被声乐老师骂，但她还是每次都上去唱，在声乐老师的骂声中渐渐成长。辉当初入学时，练琴很执著，教室里那架钢琴几乎每次都被他疾步如飞地抢到。每天晚上进教室上自修，见到的永远都是辉弹琴的背影，听到的永远是辉叮叮咚咚的琴声。

　　娟和辉在二年级下学期开始恋爱。他们的恋爱也和学习一样执著。娟的父母左看右看都看不上辉，而辉的父母因为生怕出生在城市的娟娇生惯养不好伺候，又不在同一个地方，所以也坚决不同意。于是娟和辉顶着重重压力恋爱——其实最大的压力还是来自学校。那时候学校明令禁止学生恋爱。政教处的主任一次次苦口婆心地跟他们谈心，跟他们举例说明学生恋爱的种种弊端。但娟和辉还是不为所动。今年同学聚会时，主任很不好意思地说:“我当年是做了法海的。”娟和辉开心地笑着:“没事，这样才能见证我们的爱情是伟大的。”

　　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觉得他们昨天的努力其实就已经见证了今天的辉煌。这个社会，没有付出就永远没有收获。我发了一条信息给娟:祝贺你们一家！你们是我们同学的骄傲！

　　夜里，老公对我说:“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这么多年，你为了找工作，几乎荒废了所学到的一切知识。你曾经是大家公认的才女，但为了这个家庭，你放弃了很多。我也不能给你长脸，没钱，没权，又没才。这么些年，委屈你了！”

　　其实我早就已经甘于接受现实了，但娟一家的出现，在我心里还是起了一点涟漪，如此而已。老公对我很好，工作很尽心很称职，儿子很可爱，学习成绩很优秀，我相夫教子的任务也执行得不错，这些已经足够。现在我是一个合格的家庭主妇。我羡慕娟一家，但绝不再是嫉妒。因为，平淡也幸福。

　　图:

　　本版插图/张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