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访毒笋生产基地 野生“鲜”笋硫磺造

　　在凉山、乐山、宜宾三地交界的地方有一个西宁镇，这里的竹笋年产量高达千万斤，因此博得“竹笋金三角”的美称。根据一条举报线索，记者在竹笋收获的季节里深入西宁近一个月。质监部门对记者带回来的样品进行检测，发现其硫磺含量超过国家规定标准100多倍。“竹笋金三角”成了名副其实的“毒笋金三角”。

　　本报记者 陈刚 摄影报道

　　别以为打着土特产的招牌，您吃到的食品就一定是天然的。今年4月，在野生鲜竹笋收获的季节，记者来到盛产竹笋的地区采访，却不敢在小镇的餐馆点竹笋这道菜。由于刚采集到的新鲜竹笋一两天就会坏掉，为了保鲜，从事竹笋收购的老板选择用工业硫磺熏竹笋。记者将这些经加工的竹笋送到省质监局检测，其硫含量竟然超标100多倍。

　　暗访 记者走进深山小镇

　　在我省凉山、乐山、宜宾交界的地方有三个县，雷波、马边、屏山，人们习惯称之为“雷马屏”。雷波县的小镇西宁就在这三个县交界的地方。

　　2006年4月，记者得到线索：乐山马边县有人在生产加工鲜竹笋时添加化学物品。添加的是什么化学物品？这种物品有毒吗？本报记者立即与四川电视台《新闻现场》的3名记者乔装成生意人赶往马边县一探究竟。当记者赶到后才发现，线索中所称的采伐加工地并不在马边，而是在西宁镇。一路颠簸，记者一行终于到达西宁镇。

　　西宁作为三县交界的小镇，经济并不发达。一路上四处竖立着封山育林的牌子，让记者感觉到西宁镇对森林保护的重视。据了解，雷波森林资源丰富，自从禁伐林木以来，竹笋便成了西宁镇的主要经济支柱。每年仅在四五月份的一个多月时间内，全镇的6个采集点就可收购鲜竹笋700多万斤，在七八月份又可收购同等数量的鲜竹笋。

　　竹笋给当地人带来财富的同时，如何保鲜又成了一大难题。据介绍，将刚采下的竹笋去壳，一天就会坏，不去壳可保鲜一周，但是运输成本大大增加。那么从事竹笋收购的商人是用什么方法对竹笋进行保鲜加工的呢？线索中所称的现象真的存在吗？

　　目击 鲜笋这样变毒笋

　　从西宁镇出发一个多小时，记者来到西宁镇桂花乡三望坡村。狭窄的公路边，用竹竿和塑料布支起来的窝棚随处可见，窝棚用黑布盖得严严实实。窝棚附近，一个个编织袋整齐地堆在地上，袋子下面流着黄水。

　　记者称要采购竹笋，与两个守窝棚的小工搭话。他们说袋子里装的就是竹笋，为方便运输就堆起来压水分。“那些是成都的胡老板订了的。每年一千多万斤，销往全国各地。1999年中央台还曝光过一次。”小工指着几堆编织袋说。此时，记者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于是从一个没封口的袋子里拿起一根散发着异味的竹笋问：“这样也能吃？”“吃不得，上面有硫磺，要用水泡过。”小工说。“加硫磺？不怕有毒？”记者问。对方称他们自己不会吃这种熏过的竹笋。路边，黑色的窝棚烟雾缭绕，记者走过去指着窝棚问：“里面装的什么呢？”“笋子，正在熏。”记者见到，也许是为了保持空气流通，窝棚上掏了一些小洞，黄色的烟雾从这些小洞里飘出来。而窝棚里流出的黄水一直向山下流去，黄水流经之处，石头被染黄，草也已经枯萎。

　　窝棚的旁边摆着几个标有“工业硫磺”的袋子。小工说，这就是熏竹笋用的硫磺。记者提出看看窝棚里的情况，一个小工走到窝棚边，小心地捡开压窝棚的石头，掀开塑料布后立即转身跑开。虽然早有准备，记者还是被一拥而出的烟雾包围，一不小心吸了一口，顿时觉得昏天黑地，不住咳嗽。窝棚里，几块石头支起一口锅，锅里黑色和黄色的物体在翻腾，不时冒出浓烟。小工说，这是燃烧的硫磺。锅旁就是成堆的竹笋。“这4000多斤笋子要熏一个晚上，目的是为了保鲜。”小工告诉记者，不少火锅店都用这样的方法保鲜。“硫磺熏过的竹笋可保鲜增水。一泡就有水分，一斤变两斤。我们这里产量最多。”小工说，熏完的笋子会更加白嫩。“原来还有卫生局在管，不只罚款，还要没收。但好几年没查了。”小工介绍说。

　　记者在了解情况时，不少当地人劝记者最好少吃这样的竹笋。“我们不会吃，也叫外地的亲戚别吃。”

　　揭秘 老板一年可赚六七百万

　　虽然西宁镇到处都贴着不准采竹笋的公告，但公告在这里却成了一纸空文，没人把禁伐令当回事。一到采笋季节，西宁周围的村民从四面八方汇集到此采竹笋。“一个人一天可以采几十斤。这就是几十元收入啊。”一个村民说。对贫困的山民来说，这也许是他们一年中最主要的经济来源。据了解，在西宁的山上剥好的鲜竹笋收购价为每斤0.6元，经过硫磺熏制后，老板卖给外面的人为每斤1.8元。如果山民把竹笋背到山下，可以卖到每斤1元，但检查站并不允许山民将竹笋背下山。山下检查站的一名工作人员说：“用硫磺熏竹笋我们管不了，该卫生检疫管。”

　　记者来到西宁以后，几乎每天都看到大批采竹笋的人拥向林区，而这些竹笋在全国各地年年热销。西宁也被称为“竹笋金三角”。

　　这些毒笋是如何远销各地的呢？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西宁镇每年要采1000多万斤竹笋并运出大山，运输必须经过宜宾市屏山县新市镇，当地人也称这条路为“鲜”笋的黄金通道。

　　记者从暗访中得知，西宁镇每年有500万斤左右的竹笋流向成都市场。在新市镇的检查站，记者采访了检查人员。他们称会对竹笋运输进行检查，但只检查运输者的运输证和检疫证，是否用硫磺熏过并不属于他们的管辖范围。

　　据西宁木材检查站的检查员说，出山的运笋车都是两证齐全。封山时采竹笋，然后进行有毒加工，这些人为什么还能办到证件呢？

　　“这一片全被一个姓吕的老板承包了，承包四年，今年是第一年。吕老板向政府交了400万，据说每年要赚六七百万。”一个在山上收笋子的小工说。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雷波有两个林业局。一个是雷波林业局；另一个是雷波县林业局，原来叫“雷波森工局”。

　　雷波林业局局长在接受采访时解释说：“雷波林业局是州属企业，我们的施工区是国有林，我们和县上的林业局是分开的。你看到的封山通告是雷波县林业局对他的施工区封山，而我们是正常开发，在我们管辖的区域内，竹笋可以开采。负责统一收购竹笋的马边野源加工厂和我们是合作关系，我们出资源，他们组织收购。”他告诉记者，雷波林业局凭自己颁发的木材运输证、检疫证检疫病虫害。

　　对硫磺熏竹笋一事，这位局长没有否认：“用硫磺熏竹笋是为了保鲜，十多年来都用这种方法加工，对人体应该无害。”“硫磺熏过的竹笋能通过检疫吗？”记者问。“这该由食品卫生检疫部门负责，已经很多年没有检疫了。不止是雷波，全国都这样做(指熏竹笋)。”

　　“自己给自己发证，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毒笋出山的路就这样铺平了。”一森林工人对雷波林业局作出这样评价。他私下告诉记者，这种毒笋通过其他省市的检查站时一旦被举报，肯定被查。记者采访结束后得知，有一车毒笋刚到乐山就被有关部门扣了。

　　追踪 运笋车突然消失

　　记者在西宁镇、新市镇检查站得知，今年到目前为止，有十几车“鲜”笋子运出西宁，其中有两车发往成都。这些毒笋是如何通过其他地市的关卡？记者决定跟踪一辆运笋车。

　　4月底的一天清晨，记者以竹笋老板的身份出现在西宁镇烂坝子乡的老林口，这里是乐山到雷波的必经之路。在公路两旁，为熏竹笋搭建的窝棚绵延几公里，颇为壮观。一些装满竹笋的车辆也停在路边。

　　由于并不熟悉行情，记者在谈价钱时露出马脚，对方立即表现得很警惕。无奈之下，记者决定离开。回到西宁镇等待未果后，记者选择冒险开车沿途察看，而先前停在路边的运笋车竟突然间消失了。顺着流出的竹笋水，记者终于发现一辆车，车牌照上涂抹着泥土。

　　此时，一辆长安车盯上记者开的车。当时已经天黑，两辆车一前一后在崎岖的山路上绕行。长安车绕到前面堵住上山的路，记者只好驱车下山，而长安车一路跟在后面，直到驶出雷波县境。

　　第二天，记者一行决定放弃守候回蓉。在路上却意外得知，乐山五通桥工商局查获一辆西宁运往成都的运笋车，车上的毒笋大约重15吨。工商局领导表示，他们对这样的竹笋决不手软，发现一车扣一车。

　　调查 成都笋子也中毒

　　据了解，成都市的竹笋几乎都是从火车南站和五块石的竹笋批发点供应的。记者来到这两个地点，看到许多一米多高的塑料桶，里面是用水泡着的竹笋。“为了保鲜，我们会一直泡着。”一位老板的话让记者起疑，清水不能保鲜，将竹笋泡在水中是否是为脱硫？

　　在火车南站蔬菜批发市场，记者发现毒笋的踪影。在一个批发点前，记者拿起泡在水里的笋子闻了闻，一股熟悉而又难闻的气味钻进鼻孔。“这是用硫磺熏过的，吃得不？”老板不高兴地说：“如果吃不得，咋没得人中毒？泡一天就可以了。”

　　另一个卖干笋子的老板否认自己卖的竹笋用硫磺熏过，他称现在检查严格，熏过的竹笋都不能卖。随后，记者在该市场找到寻找已久的西宁竹笋。

　　“刚拉过来的西宁笋子，怎么弄都好吃。”一位老板说，买得多的话没现货，他们每天从西宁运竹笋过来，如果记者要，明天来取。“那个(熏过的竹笋)逮到要遭，我们从山里直接拉过来放在家里，卖多少泡多少。”老板还悄悄告诉记者，市场上每天要卖五六千斤这样的竹笋，某农贸市场每天有4个大车运竹笋过来，其中就有西宁出产的竹笋。

　　查处 三地联手剿毒笋

　　记者将从西宁带回来的竹笋送到国家轻工业食品质量监督检测成都站检测。检测结果表明，竹笋的二氧化硫含量超过规定的100多倍。据检测人员介绍，硫磺在工业上运用比较多，在食品上也允许使用，但最后的残留量必须严格按规定控制。如果超标，则带有毒性。“这种带毒性的东西吃下去不会立即中毒，通过累积，它会对人体造成慢性毒害。”检测结果让省质量技术监督局非常重视，该局一名副局长亲自带队，立即组织省上稽查人员会同乐山、宜宾、凉山三地执法人员前往查处。

　　在记者的带领下，执法人员驱车直接前往西宁最大的采集点和收集点。令人意外的是，通往最大收集点的岔路口正中间横向停着一辆出故障的大货车，它将上山的路彻底隔断。

　　无奈之下，执法人员决定前往烂坝子乡。沿途搭建的不少窝棚已经被破坏，地上散落着笋壳，但一直没见到竹笋。

　　“今天没采笋子啊？”记者问路边一名男子，另一名男子抢着说：“不准采笋子，有规定的，我们没有采。”“那为什么地上这么多笋子壳？你们又在这里做什么？”记者又问。该男子望了望执法车和执法人员说：“我们都是采点来自己吃。”对于窝棚里的硫磺，该男子称是山里人用来治病的。

　　随后，一名从山上下来的老人告诉记者，先前执法人员将竹笋没收，这两天没人敢再采。当地执法人员告诉记者，雷波一直在打击非法采笋的行为，今年县上拨了100万元专款进行检查，一旦发现就收缴。当天上午就收缴查扣了两车毒笋。在下山的路上，记者发现公路两边的树林间不时有人探出头张望，一些背着竹笋的山民一见执法人员就立即返回山上躲藏。

　　在西宁镇林业部门的院子里，记者见到了被查获的十几吨竹笋，黄水顺着袋子的缝隙流出来，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经开包检查，这些竹笋全都用硫磺处理过。当地执法人员表示，如果这些竹笋脱硫后还不能达到国家规定标准，有关部门将进行销毁。在采访中，执法人员多次表示要加大投入，打击源头的非法加工，同时加强终端市场监督，确保老百姓吃到的是安全合格的。相关报道请关注近日SCTV4《新闻现场》

　　·记者手记·

　　从短期看，媒体及执法部门的介入也许会对西宁当地老百姓的生活带来一定影响，但如果任由有毒食品流散，当地的经济和竹笋的品牌将遭受更大的打击。西宁的笋子一旦到了人人喊打的时候，要想挽回也许就难了。

　　有关竹笋保鲜>>>

　　●根据国家有关规定，山梨酸、苯甲酸、柠檬酸作为食品防腐剂是可以用于竹笋保鲜的，但是国家有规定，必须符合最大使用量的规定，不得随意添加。

　　●硫磺和工业盐禁止用于直接入口食品的添加剂。在食品上有些地方也允许使用，但二氧化硫最后的残留量不超过50个PPM。

　　●中国竹产业协会常务理事刘道平先生：竹笋保鲜可以试试微波加热灭菌和保鲜处理，就目前来说，这是很好的加工手段，效果也特别理想。

　　竹笋选购常识>>>

　　●在选购竹笋时，消费者首先应该“看”其外观，如果是特别白嫩，特别光鲜的，最好慎购。

　　●在选购水发竹笋时，应该先“闻”一下有没有硫磺味。

　　●在食用前用清水浸泡10分钟至30分钟，或者更长时间，可有效降低二氧化硫的残留量，降低危害性。

　　二氧化硫残留量过多的危害

　　破坏维生素B1，影响人体营养吸收。

　　使钙形成不溶性物质，影响人体对钙的吸收。

　　二氧化硫遇水生成亚硫酸，会引发剧烈腹泻、头痛，损害肝脏。

　　硫磺含有很多重金属，食用会造成智力衰退、呆傻现象发生。

　　如果使用的是工业用硫，还有可能发生严重的中毒。

　　可能导致胃肠功能紊乱，甚至致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