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背后的报料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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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5月25日09:39 南方日报 |
“报料人:××先生,奖金:××元”,翻开报纸,这类字眼经常可见。报料人乃至报料群体,已是社会客观存在。今天本版报道的,就是一群活跃在深圳的报料人的心路历程。 报料人的言行值得肯定吗?他们会给社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事实上,他们所以报料,有的出于正义之心,但更多的考虑还是个人利益。媒体需要他们,主要是希望自己的触角更广更深,新闻更加民生更加落地。但是,由于他们的行为没有规范,管理更无从谈起, 因此,这个群落亦可能给媒体乃至于社会造成灾难,特别是一些以所谓的“公司”形式出现的报料群体,更加危险,更应该警惕。也许,有关部门该采取办法对这一特殊群落进行有效管理了!编者 “梁先生”,这个名字在深圳各大报纸上有颇高的见报率。这三个字的背后,是一个由295名成员组成的松散型的“报料公司”——长城。这个“公司”没有工商注册,没有固定办公场所,没有规章制度,有些成员之间甚至互不相识,仅靠电话联系。 一次“狗咬人”引发的改变 一次偶然的“路见不平”,让他和战友们萌生了搜集材料,为报纸报料的想法。 2004年“十一”期间,一个偶然的相遇改变了梁先生的生活,同时被改变的,还有他的20多位战友。从此,他们的生活多了一点新的东西——给新闻媒体报料。 一天下午4点,特区秋日的阳光仍然灿烂,梁先生和几个战友一起开车路过新洲路附近的一块空阔的草地,在一棵大树脚边,一位孕妇正躺着享受假日阳光。突然,一条狼狗径直扑向那位孕妇,惊诧之中的孕妇爬起来蹒跚起跑,岂料,她跑得越慌,狗在后面追得越欢。一旁“护驾”的老妇人也无计可施,只知道拼命徒手拍狗,狗哪里听话,眨眼就把孕妇扑倒在地。而狗的主人——一对青年男女正在不远处聊得热火朝天,对此番情景视若无睹。气愤之余,梁先生一行便下车,拿着车锁驱逐那条狼狗。 “你们为什么打我的狗?”那对男女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质问梁先生。 “你为什么让你的狗咬人?”梁反问。 “我养狗就是为了咬人的,我管它干什么?” “那我们就专门打咬人的狗。”几个大男人往前一站,对方自知理亏,匆匆离去。 送走孕妇后,梁先生一行走进了一家餐馆。恰好其中一人在当天的深圳某报上登了一则广告,手中恰好持有当天的报纸。玩笑间,大家就拨通了该报的报料电话,很快,就有记者打来电话询问详情。次日,这帮战友们发现:报纸竟然登了昨日的狗咬人事件。“原来这个也是新闻?!”一个战友当即吹起了口哨。 这个发现让众人有了新的话题。在此后的一次登山活动上,当日的几个参与者们对此津津乐道,其他的战友们也觉得“挺有意思”,“那我们就搜集这种素材,给媒体报料吧。”一位战友提议。 其后,他们都成了各大媒体的报料人。但大家很快便觉得这样做“忒麻烦了。” 于是,有人提议组建一个公司,统一报料出口。 因为以前在部队是宣传干事,有“新闻敏感性”,梁先生被推举为这个团体的头,负责牵线搭桥,集合大家的报料,专门输送给新闻媒体。 梁先生也曾拨打过工商局的热线电话,但是这个即将要成立的公司既没有固定的办公场所,又没有注册资金,既不盈利又不缴纳税收,无法办理登记。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热情。 梁先生和20多位战友、这批“公司”的最初成员们,都曾上过战场,因此他们把“公司”取名为“长城”,寓意为部队是国家的钢铁长城。 2004年至今,“长城”已经发展到295位成员,他们来自社会的各个层面:房地产老板、政府公务员、金融业从业者、出租车司机和香港的货柜车司机。 人员的快速增长,来源于古老的口头传播方式。据梁先生介绍,鼎盛时期,“长城”的人数突破了300人大关,有些人离开深圳,也就自动离开了“长城”。 梁先生在南山区经营着一家海洋运输公司,和他一样的是,“长城”的成员们都把报料作为一种纯粹的业余爱好,看到了就拨个号码,没看到也无所谓。为了这个爱好,梁先生随时随身携带两个手机,一个130的号码成了报料专线,此专线肩负着报料人与媒体之间联络的作用。 报料前会进行筛选核实 哪些报纸喜欢社区新闻,哪些报纸注重突发新闻,何时报料最为合适,他都有一个通盘的了解。 做了近两年的“报料出口人”,梁先生对于报料选择有着自己的见解。他声称对深圳各个媒体的用料爱好有一个通盘的了解。哪些报纸喜欢社区新闻,哪些报纸注重突发新闻,他都进行了仔细分析。另外,他对某些媒体记者的写作爱好、写作角度都有些了解。 “有些记者喜欢写人物和动物,有些记者则喜欢花两天的时间写一个深度稿”;同时,他还摸出了报料的时间规律,一般来说,周一到周五上午是最佳的报料时间,在他看来,上午各媒体的社会新闻记者们都在找料,一有报料会很快被记者瞄上,否则报料会被后来者覆盖。 针对不同的媒体输出不同的报料,同时他坚持一点,就是一个报料只供给一家媒体,绝不四处散播。 除此之外,梁先生能给媒体提供准确的报料消息,有时候甚至准确到门牌号码。有一次,他接到消息,福田区一个女人因为生了个残疾孩子被丈夫抛弃,一个离婚女人独自带着残疾孩子艰难地生活。为了探究事实的真相,他先特意跑去实地查证,给媒体报料时,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告诉记者,这个人的情况怎样,家住哪个小区,门牌号码是多少。该消息被媒体披露后,该女子的生活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 还有一次,有个出租车司机致电梁先生称红树林那里有一条污水沟,由于太隐蔽了,他去了两次兜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他脱了鞋子,卷起裤脚,涉过一个下水道,才找到那臭水沟,后来他就给某个媒体报料了,并陪同记者找到地方。 对于突发新闻,梁先生也会尽量先考证,他表示:“如果某地发生火灾,只看见3辆消防车,就不必给媒体报料;如果是5辆以上,估计火势比较大,就有报料的必要了。” 但是他更喜欢提供深度线索,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不仅要告诉别人这个杯子是白色的,我还要说清楚这个杯子有多大多高,能装多少水。” 除了注重研究,梁先生对别人提供的料要先作一个筛选,然后再输送给媒体。“有些人看见什么都打电话,我还得先分析一下,再看给什么媒体合适。”一位跑社会新闻的传媒人士告诉记者:梁先生提供的料都很有含金量,且信息准确,能提高办事效率。 梁先生自己也做过统计,有家媒体有一个月竟然有21天用了他的报料。如今,甚至一些报社的热线小姐一接电话,都知道是他,也有记者间或会找他要点料。 他们在银行开设了一个账号,专门用来存报料费,去年一年下来,竟然也有一笔不少的收入,这笔钱一到9月和2月,就被送到了一些大西北的孩子手上,被当作学杂费。一到“五一”和“十一”长假时,成员们就轮流去那些村庄,一方面是去送点学习用品,另一方面也是去监督,看所资助的孩子是否还在上学。“报料费用去资助孩子读书,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位见多识广的记者前辈,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顺手拈来就打个电话,得到的钱拿去资助,成为一个很自然的习惯。 “报料已成为一种习惯” “长城”的成员们没有宏伟的规划,他们表示,有兴趣就做下去,没兴趣就不做了。 “每天行走在深圳的大街上,时时都有新闻发生,这与深圳的土壤有关,深圳的媒体十分注重报料机制、热线的运用,只要有报料,媒体就会快速出动。”这也客观上导致了“长城”的日益壮大。梁先生告诉记者,现在这种报料已成了生活中的一种习惯,有一次他出差去内地一个省份,恰好看到一个下水道里严重塌掉了两三米宽,多年的习惯促使他买了一份当地的报纸,电话拨通后,对方半天没反应过来,随后告知梁先生:“我们领导不派活,我们是不去的。你打电话进来,我也不知道该派谁去跑。” 之所以选择报料这种方式,对于梁先生和“长城”的成员们而言,一方面是兴趣,另一方面是责任感使然。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梁先生说,一些不好的事情,媒体一旦披露,政府相关职能部门就会行动。 尽管如此,和记者一样,他也时常有矛盾心理的煎熬,尤其是在一些非法活动涉及到弱势群体的时候。去年的某天,他获悉有个地下黑工厂,雇佣了大量的工人拼装报废车。消息经媒体披露后,相关主管部门查封了这家地下黑工厂。第二天,梁先生恰好有事从那里经过,大门已经被贴上了封条,三三两两的工人们坐在门口,一脸无助,两眼无神。这景象,让梁先生徒生了很多愧疚和矛盾,还有一次,一个用污水浇灌的菜地被报料后,主管部门来到菜地现场,二话不说,就把菜地铲平了,菜农们的投资也就血本无归,很多人还是全家举债来深圳讨生活的。“为什么污水会流进菜地,如何处罚这些污水制造者,给菜农相关的补偿,相关部门却没作相应的调查。” 未来怎么样,“长城”的成员们都没有宏伟的规划,有兴趣就做下去啊,没有兴趣就不做了。但是现在,“报料已成为一种习惯。” 本版撰文本报记者佘锦 图: 为了方便接听电话,一位报料人为手机接了一只耳机。郎树臣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