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地位高了还是低了？——与济源市委书记周春艳谈维护妇女权益

　　5月14日，母亲节。参与授课的国际知名媒体专家，与来自新华社、河南日报等媒体的学员，到济源市就妇女权益保护问题进行了采访。采访中，我省18个省辖市市委中唯一的女书记周春艳趣谈妇女权益问题，激起了大家的强烈反响。今天，我们摘其谈话要点刊发如下，希望能对您有所启迪。

　　男女地位高低对比

　　记者:有人说现在妇女的地位已经很高了，不能再提高了；也有人说妇女的地位仍然很低，还需要再提高。

　　周春艳:妇女的地位到底是高了还是低了？通过下面四个方面的对比，大家自然就清楚了。

　　强与弱。中国运动员在奥运会、世界大赛上所得的冠军，80％为女性所得，体育界出现了“阴盛阳衰”的现象。“妇女在家庭的地位不能再提高了，否则男人就活不下去了。”今年“三八节”期间，一位男士到济源市妇联哭诉。有人说改革开放以来，妇女的地位正在迅速提高，从来没有这么高过，女性已经是社会上的“强势”了。还有一个现象，目前在农村的离婚案件中，70％是由女方提出离婚的。这个现象使得好多的研究人员认为，这是妇女地位提高的一个标志。

　　但实际的情况是什么呢？这里有几个统计资料:在济源市受教育的人口中，成人劳动力受教育的平均年限是8.7年，但女性受教育的平均年限只有6年，在广大的妇女劳动力中，文化素质不高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还有在济源市的农村妇女、城市下岗妇女当中，处于弱势群体的女性比例超过65％。所以在认识女性地位的时候，不要被这种表面的女性“强势”现象，掩盖了女性“弱势”事实。

　　美与丑。我看过一个资料，我们国家的宣传画册、广告大片，一些赏心悦目的图像资料，近90％是女人照，里面的女人像花瓶一样。“美女如云”是对目前社会现象的集中概述。但同时又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社会现象，在舞厅、酒吧，甚至从事社会不良交易行为的人群中，女性所占比例也在90％以上。我走过很多城市，也做过许多社会调查，当我看到大量的这种社会现象的时候，我的思想产生了两种极度的信息碰撞，女人究竟在社会上是承担了“美的天使”角色，还是“丑的行为”传播者和灌输者的角色？

　　多与少。今天我们在座的，男领导似乎是少数。实际上济源市级领导班子共有57名，女性仅占8.7％，16个乡、镇、办事处，党委书记只有1名是女性，乡镇长只有3名是女性。但在我们女同志一起出面的时候，就被许多男同志视为济源是不是都是女性领导？

　　我是中国市长协会女市长分会的理事，全国直辖市包括县级在内的女市长有800多位，是历史最高水平。大家从女性领导者速度正在增加、人数正在增长的现象，感觉到女性领导的政治地位正在提高。我是十届全国人大代表，每次在参加人大会议的时候，我都跟许多新闻界朋友说，女性代表似乎是会议上的“亮丽”风景，媒体聚焦的一个形象代表。特别是在开幕式、闭幕式的时候，穿得花枝招展，代表各个民族形象的都是女性，使大家感觉到女人的地位在提升。

　　但是反过来，我跟大家讲一个很重要的现象。我曾经在基层负责教育工作，到中招考试现场巡视的时候，发现女孩子明显多于男孩子；但到高考考场巡视的时候，发现男孩子明显多于女孩子；再到大学毕业生考研究生的时候，女性更少了；到了读博士的时候，就有更明显的变化。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农村孩子在接受教育的程度上，男、女孩子是不一样的。我曾经跟农民谈过，在他们家庭生活遇到困难的时候，最可能辍学的一定是女孩，不管她学习成绩如何。

　　高与低。有资料统计，我们中小学课本中的人物形象，女性负面的占75％，说脏话、扔垃圾、行为不文明、破坏社会公共道德的人物形象，以女性为主。在经济快速发展的过程中，女性的政治地位、经济地位、社会地位，正在受到来自方方面面的限制和约束。所以在前几年，中组部讨论女干部比例，究竟是组织安排比例好，还是以社会公平竞争的方式好？征求意见的时候，我就大声疾呼:在我们国家目前的社会状态下，必须规定比例。我们在座的各位女干部，从一定程度上讲，都是按比例选拔干部制度的主要受益者。

　　所以我们看到，在今天女性地位不断提升、生活状况不断改善的情况下，千万不要忽略了当前妇女权益正在受到来自方方面面新的侵害，正在面临新的更高层面上的竞争压力。

　　女性正在受到新的竞争挑战？

　　周春艳:一个人在社会中的位置，包括政治地位、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目前女性正在受到来自这三个方面新的竞争挑战。

　　政治地位的挑战。随着政治民主化的进程，女性在竞争中的压力更凸显出来。我给大家作过这样的比喻，男女同跑100米，看似很合理，实质不合理，这是合理、平等条件下所形成的不平等竞争。为什么？同样一个舞台考试公务员、竞争人大代表、选举政协委员，谁最容易被淘汰？女人。在同样的竞争环境下，女性方方面面的弱势，足以让她在这一场竞争中失败。所以我们现在任何事情都讲竞争上岗、公平竞争，看似公平、公开、公正，往往最容易牺牲的却是女人。

　　经济地位的挑战。为什么现在越来越多的女性特别注重美容，这是择业的需要，这是她追求经济地位的需要，其实女人付出的是极大的痛苦。为什么在婚姻纠纷当中女人最多的是诉讼经济赔偿，关注的是经济赔偿的数额？这是女性社会经济地位弱的表现。你去统计一下，我们国家有多少家庭房产的户主是女性？有多少家庭户口的户主是女性？我们这个社会的“蛋糕”越来越大，但女性所掌握的经济权力却越来越小。随着我们国家改革开放对外交往的扩大，女性在经济地位上受到来自方方面面的诱惑和陷阱。有许多女人走上了邪路，这是一种社会陷阱的诱惑，而这种陷阱最容易受诱惑的是女性。

　　法律地位的挑战。济源市妇联正在搞一个调查，在农村家庭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施中，女性土地权益受到了侵害。女性嫁到男方家后，由于30年土地承包权不变，娘家没有了土地，而婆家不给土地，这个问题比较突出。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富裕地区农村嫁出去的女儿，不转移户口，而把丈夫和孩子落户到娘家来，就面临着一个集体财产分配问题。她户口没迁移，但集体财产分配没她的份，我接到很多这样的诉状:我户口没迁移，在婆家没有财产，在娘家为什么不给村民待遇？按照国家的户籍政策，你嫁到婆家去，户口就应该迁走，不迁走不对。但是女性认为这对她是一种伤害，她从富裕地区到贫困地区，她不愿意但是必须要她去。同样的男孩和女孩，女孩就面临着要被剥夺幸福生活的权利。

　　女性要成功必然要牺牲家庭？

　　记者:有人说在目前社会压力越来越大的情况下，女性要成功，就必然要以牺牲爱情、家庭、生活为代价。事情果真是这样吗？

　　周春艳:从我的工作阅历来讲，我在濮阳市政府部门工作了9年，然后又到安阳市，2001年到济源市，做了1年市长、4年书记。一个女性领导干部要想干好工作，一定要团结男同志。和男同志一起共事，是女性领导者必须面临的问题。领导班子中，男同志对女性领导者的支持，既有主动方面的因素，又有被动方面的因素，就是你怎样把握好“度”的问题。我经常说这两句话:“领导岗位不以性别为择取。”这句话讲，不要记着自己是女人，安排你什么样的工作，你努力完成就是了。另一句话是:“领导岗位不要忘了自己是女人。”就是说，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女人就不要把自己等同于男人，男同志抽烟我也抽烟，男同志喝酒我也喝酒，你划拳我也划拳，那你就把自己的形象打折了。所以我始终坚持两句话:“不要记得自己是女人”，以工作为目标，以责任为己任，把任务完成好；“不要忘了自己是女人”，女人有自己思考问题的角度，也有自己的弱点。正确认识自己的长处，改正自己的弱点，防止在弱点上犯错误，是明智之举。

　　有人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一个伟大的女人；把这句话倒过来说，一个成功的女人背后一定有一个伟大的男人。许多事实证明了这两句话。我在上世纪80年代曾经和一些女干部讨论过这个问题，我说，老一代的女同志要承担极大的家庭负担来维持自己的生活，那是没有办法，因为生产力发展水平比较低。到了现在这个阶段，家务活完全可以拿到社会上去做，不必要因为工作而牺牲爱情、家庭和生活。我常对女干部说，如果处理不好家务事，你就没有资格当领导，连家庭都处理不好，怎么去处理社会上的事情？女性领导干部如果一定要有牺牲，我感觉最大的牺牲就是时间，你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去做，但你没有时间去做。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我在副区长的岗位上生了我的儿子。这个儿子始终是我自己带大的，从来没有把他交给老人。我有一个观点，把孩子交给父母，是对父母最大的不孝。我给好多干部都说过这话。子女可以替自己去尽孝，但是一定要在孩子5岁以后。我儿子就是5岁多以后，一到星期天，我就对儿子说今天你骑自行车回家。我儿子就说，我知道你是让我替你尽孝去，见不到你见到我，奶奶爷爷都高兴，就不找你的事了。从儿子小时候，我家3样东西一年365天没少过:第一是方便面，第二是鸡蛋，第三是火腿肠，既能保持营养，又能方便快速加工。

　　我还常对一些女干部说，我们给孩子的是“压缩饼干”，一个能够做点事情的女同志，你给孩子所提供的帮助和精神食粮，比一个24小时守在他身边无微不至关怀的母亲，质量要高得多。所以我从来不对任何人说，我不是一个好女儿、好妻子、好母亲，今天对不起这个、明天对不起那个。我竭尽了全力，做好了工作，这就是我的人生选择。如果做不好这个工作，你就不要选择当领导；你要寻找不到这种工作的快乐，就不要从事这样的工作。我也经常说这句话:“在快乐的工作中寻找工作的快乐。”⑤4(王铮图)

　　周春艳

　　□本报记者胡心洁秦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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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介绍，目前我国妇女参与国家与社会事务的管理程度偏低。全国人大女代表比例自1983年以来长期徘徊在21％左右；全国九届人大是21.82％；而十届人大女代表的比例不仅没有增长，反而下降到20.24％，下降了1.58个百分点。中国妇女参政比例在国际社会的排名，1994年是第12位，2002年下降为第28位，今后5年内排名可能还会继续下降。

　　●年龄偏大(40周岁以上)、职业技能偏低、家庭生活困难(低保对象)的三类下岗失业妇女被列为我国就业的重点援助对象。全国妇联日前会同民政部、劳动和社会保障部、税务总局、广电总局和工商总局下发通知，要求对以上三类特困妇女群体开展专项就业服务。街道劳动保障机构和社区劳动保障专门人员要定期走访这些家庭，为她们提供更为便捷的就业信息、职业介绍服务，优先向她们提供社区服务就业岗位。对其中缺乏市场竞争能力的妇女，要通过开发公益性岗位等办法，创造就业机会，提供托底安置，并进行跟踪服务。

　　●据了解，1992年2月，我国制定了《妇女权益保障法》，其中有关于保障妇女合法权益、促进男女平等、保障妇女享有与男子平等的劳动权利等内容，但对男女退休年龄未做具体规定。同年9月，有关部门发出通知，规定“女县(处)级干部可工作到60周岁退休”。但是，1993年，我国人事制度改革，出台了《国家公务员暂行条例》。该条例第七十八条规定“男60周岁退休，女55周岁退休”。该条例一直沿用至今。

　　●购房也被认为是现代女性消费中最具潜力的一个领域。据统计，在中国，2001年上半年以自己名义买房的女人比2000年同期平均增加52％。大多数女性均表示“有了钱，首先买房”。一些单身女子认为:拥有一间自己的房子，从心理层次而言，等于拥有了自尊、独立和安全感；在现实层面，也是一种投资。中国女性在消费领域所起的强大作用，使人们很自然地把“女性”和“经济”两个词叠加在一起。“女性经济”是一个新的经济学词汇，它的外延和内涵需要经济学家们去进一步探讨和定义。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个词汇的出现和广泛应用，本身就印证了妇女经济地位在中国不断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