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

　　■文/凌耀忠

　　为搞一台扶贫节目，去黔滇下生活。我们文联三个人，借宿在一位农民家。

　　房子是破败的土坯垒的，主人是个35岁上下的鳏夫，一对双胞胎孩子留着长长的头发，有点难辨雌雄。我们带的方便面引发了孩子极大的兴趣，只得当场下给孩子吃。完了后

　　我们才晓得，是男孩。

　　主人被村邻叫作老罗，头上系一条黑色帕子。老婆死了快5年了。老罗自忖没有能力再娶女人，所以下决心打光棍。因为两个孩子的绊扯，他不能去城里打工，地又不够种，只得无奈地使用脚力，去做一点苦生意来糊口。

　　第二天一早，我们打算贴近老罗“体验生活”。只见老罗挑了足有200斤的干枣，说是去县城卖给供销社。这把我们吓了一跳，县城离这40里，来回80里，途中还要过两条大河，这是人做的活么？我们硬着头皮，嘴上说跟你走走没事，可心里怕。盘山小路走了五六里，前面卧着一条河，河边有渡船，空身一人摆渡，2元，像老罗这种挑重物的，5元。

　　我们正要帮他付钱，却被他拦挡。“这钱不能用。你们回村吧”。

　　下来一个动作，叫人目瞪口呆。只见他从担子里掏出根20多米的山藤，拴在腰上，头上顶一小袋干枣，衣服几乎脱光，就凫水过河了。好在初冬水枯，齐脖子深。老罗到了对岸，找树桩把藤拴紧，又很快凫了回来，将其余的3袋全缚在身上，这回他胆壮了，一手攀着藤子，一鼓作气浮到了对河。他在对河直摇手，催我们回去，我们呢，也算蜻蜓点水体验过了，三个人模仿诗人，发着无限的感叹，原路返村。

　　夜里11点钟，狗不顾脸面地疯叫，老罗回家了，一身泥水，塞给两个孩子冰糖葫芦。我们听见他喝水时呛倒的声音。第二天一早，他又上路了，这次他应县城某老板之托，运20块木板。东西太重，非人力能办，老罗忍痛问邻居租了头牛。来到河边，我们问老罗这回摆渡多少钱？老罗把手掌翻了三遍，15元。我们想这回你不割肉也得割肉了，你有力气驮牛车过河？不想老罗还是如法炮制，架藤牵藤，人踩在板上，好在河水有浮力，一个钟头后，20块木板全部弄了过去。

　　只剩最后一个节目，牛车和老罗。他和摆渡老板砍价的结果是：牛车摆渡5元，他则照旧牵藤凫过去。看着对河湿漉漉的老罗，正一把一把地喂牛吃草。我们兜里都揣着20多元一包的香烟，都忍着瘾，不敢掏出来点火。

　　在村里呆了三天，找老人聊了天，录了些民歌，拍了点照片，我们准备走了。听说老罗正在给两个孩子筹开学的费用，我们临走给了他800元。他死活不接，我们说这是给你的伙食，他说：伙食不值这个数，你们是别的意思。

　　在推三阻四中，我们把钱塞给了孩子。

　　老罗送我们到村口。他哭了。他家的小黑狗，紧紧地依傍着他，懂事地轻轻咬着他的裤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