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许老孙谈爱，不让悟空发癫？

　　近一个时期，国内动漫界的一大新闻是“水浒传”和“西游记”两部古典名著商标被日本企业在中国抢先申请注册。“日本版西游记孙悟空变神经质超人，六小龄童怒斥”（《法制晚报》5月25日）的新闻，不过是延续了该如何保护民族文化经典的反思。孙悟空的形象被改得面目全非，作为最原始、最经典版本的孙悟空演绎者，六小龄童先生自然有足够的立场来发怒。有网友用词精彩：“火是真的不打一处来，满身乱窜”不过笔者担心这只是一股邪火。

　　请看它说：“（日本版《西游记》）严重篡改了原著主题，有些情节甚至伤害了中国人的感情，比如孙悟空这个英雄被描述成神经质超人。”立场不可谓不严正，“伤害了中国人的感情”，更是一句我们三天两头能够听到的抗议词。但是六小龄童先生或是记者毕竟不是外交部发言人，动辄以民众的代言人自居发话教训人，只会让听众心里窃笑不已。而自己俨然民族尊严的“化身”，未必就占领了话语制高点，就先声夺人，频频声称自己“感情受伤害”，只是一种弱者的反应。“（美国）版本的《西游记》在中国没有被公开上映，但是很多网络都提供了下载，造成不良的影响。”此话就更是不知从何说起了。其潜台词或许是要暗示低俗情节对青少年的“毒害”，然而“造成不良的影响”有何表征、如何量化？是否有翔实过硬的调查数据佐证？……抱歉，一概欠奉。

　　日本版孙悟空“虎皮裙”被改成“迷你裙”、美国版唐僧穿现代服和观音ＫＩＳＳ的细节，经过一番放大发酵，甚至让网友得出了海外改编版是“色情版西游记”、里面掺杂了很多暴力和黄色内容的结论。即使有看过这两个版本《西游记》的网友力证并无其事，这种清醒而微弱的声音也被淹没在貌似正义的狂潮中。其实质正如旅美学者林达在《值得反省的麻省理工版画事件》（《南方周末》5月25日）所指出的：“假如说，部分中国学生最初的动因是要维护民族尊严的话，那么，他们的行为本身造成的后果，恰恰事与愿违。”在这件事情中，“部分中国学生”可以置换为“记者和部分网友”。我们总是为自己的民族文化博大精深自矜自豪，然而过分脆弱的感情和历史观遭遇敏感的中日关系问题，总容易失去最基本的是非判断能力，变得神经过敏心胸狭隘，其结果更像是肆意挑起中日文化的对抗。

　　曲解一下“攘外必先安内”，数落别人前请先检讨一下自己是否对得起老祖宗，国内对《西游记》的改编已经五花八门，什么《春光灿烂猪八戒》、《情癫大圣》，还在乎外人来改？除了西游记，现在太多的影视作品和图书也在吃经典，新版的《白蛇传》中，法海还对白娘子产生感情呢！日本人完全可以用阿Ｑ摸尼姑的理论高度反击：和尚摸得，为何我摸不得就算抬出我国的《著作权法》，《保护文学艺术作品的伯尔尼公约》说事，也只能对海外的“糟蹋”徒呼奈何——著作权是有保护时限的，《西游记》已经是一个公共版本了。

　　笔者倒是很纳闷六小龄童先生居然可以容忍星爷的演绎。当初星爷的《大话西游》大搞颠覆你们怎么不骂，还一个劲的夸“经典”，俨然后现代主义和解构主义的代表作（在某网站就本新闻进行的“你觉得哪个版本的《西游记》最易接受？”的即时调查中，《大话西游》的得票排在第二位，仅次于原版《西游记》）。里面的老孙谈恋爱是“解构”，日本版的悟空发神经却是肆意篡改糟蹋民族文化经典？六小龄童他说，“名著可以改编，但是要有底线，不能瞎改。”这话很中肯到位，只是这条底线该划在哪里？没说。恐怕他自己也没个底气。

　　原版《西游记》经典，不等于其他版本都是垃圾；支持原版，也不必对原版以外的《西游记》喊打喊杀。何况《西游记》本来就是小说，是故事传说而非历史，何必斤斤计较。破除老套另创新规正是孙猴子最鲜明的性格特征，他恐怕也不愿看到千人一面的《西游记》。

　　其实在日本人眼里，从古希腊神话到欧洲中古传说，没有什么是不能恶搞（或曰仿讽）的。但这只能让他们的作品缺乏文化上的厚重感而流于低俗的境地。从这个角度看，“神经质超人”孙猴子只不过是日本流行文化的又一“成果”而已。即使大家耳熟能详的《七龙珠》，也只是借用西游记中人物名字、其实情节完全没关系的动漫。或许一些年轻人会作为一种消遣方式，但除此之外并无多少意义。归根结底，这只与个人的观赏趣味有关。前辈耆宿们除了苦口婆心劝广大“哈日族”多多关心民族文化经典，不要再迷恋这些浪费胶片的东西，以及作凶神恶煞状外，最该做的恐怕还是练好内功强健我国文化事业的肌体。此外，咱们过过嘴皮子的瘾不要紧，但是真的有气魄的话就应该也“恶搞”一个日本的名著，俺们的第Ｎ代导演不是很牛吗？大可拍一部光源氏（《源氏物语》男主角）追超女，岂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