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江山代有才人出(戴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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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5月31日10:21 东方网 |
中国昆曲不仅属于中国,而且属于全世界。目前,昆曲艺术一方面正面临一个很好的发展机遇,另一方面也存在着生存危机。昆曲是一份活的遗产,它的继承主要靠活人的口传心授、一代一代相传承接。昆曲艺术人才是保证昆曲艺术传承和持续发展的关键。现在,昆曲要可持续性发展,一个突出问题摆在我们面前:人才接续。如果昆曲的后继力量没有了,真正变成了一块化石,我们将成为昆曲的不肖子孙,既愧对先人,又愧对子孙后代。 近几年来,台湾掀起了一股昆曲热。然而,从大陆带去展示的剧目,大都是老艺术家的经典名作,青年演员是凤毛麟角。这是不正常的。梅兰芳、俞振飞等名家,成名时也不过三十几岁。纵观艺术史上许多艺术大师的历程,30岁到40岁之前是艺术上的黄金期,40岁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但是,现在三十岁左右的昆曲名演员太少了。许多青年演员被闲置着,是金子却发不出光来。许多才华出众的青年演员被迫改行,出现了昆曲人才的新的断层,已有的青年演员可谓是凤毛麟角。有识之士指出,我们不要借联合国的东风,一味纪念昨天的辉煌和荣光,我们更要正视明天的发展,大力培养新一代的昆剧人才。这个意见是很对的。 昆剧艺术人才培养关系着昆曲艺术发展的命脉。昆曲的可持续性发展离不开人才的持续。“出人出戏”也者,“出人”是第一位的,“出人”放在“出戏”前头。没有优秀演员,继承也好,可持续发展也好,都是一句空话。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三十年。一代昆曲的兴盛培育了一代昆曲的名演员;反过来,一代昆曲名演员的出现又推动了昆剧的兴盛和发展。 昆曲六百年的历史证明了这一点。这里,让我们对昆曲人才的变化作一点简略的回顾。 明代是昆曲发展的全盛时期。一般的官僚士大夫,把度曲填词看作是一件风流雅事。在江南地区,昆曲的演出盛况空前,昆曲的创作数量惊人。家班和职业戏班的轮流兴起,培养出了一大批著名演员。在天启、崇祯年间,南京是全国昆曲的中心。许多职业昆班云集南京。在职业戏班中,兴化班与华林班是最有名的,汇集了一批全国著名的演员。值得注意的是,在万历后期和天启、崇祯时期,秦淮女妓串演昆剧的情况很普遍,许多名妓都擅长唱昆曲。余怀在《板桥杂记》中记曰:“嘉兴姚壮若,用十二船于秦淮,招集四方应试知名之士百有余人。每船邀名妓四人侑酒,梨园一部,灯火笙歌,为一时之盛举。”张岱写道:“南曲中。妓以串戏为韵事,性命以之。杨元、杨能、顾眉生、李十、董白……”其中的董白,就是秦淮名妓董小苑,后归冒辟疆。《板桥杂记》中又提及,秦淮妓家串戏以“李、卞为首,沙、顾次之,郑、顿、崔、马,又次之”。这几位都是昆曲的名演员。李是二李,即李大娘苑君和李十娘,尤以大娘著名。十娘,名湘真,以雪衣,“名士渡江,侨金陵者甚众,莫不艳羡李十娘。卞是卞赛,一曰赛赛,后为女道士,自号玉京道士。沙为沙才、沙嫩姐妹。沙才”“善弈棋吹箫度曲”。顾是顾媚,字媚生,又名眉,“时人推为南曲第一……座无眉娘不乐,曾为余怀“登场演剧”。郑是郑如英,字名无美,小名妥娘。“金陵旧院妓,首推郑氏”,《桃花扇》中有以其名为角色。顿是顿文,字小文,“琵琶顿老孙女”,善琴,又字琴心。崔科,是秦淮南曲中的后起之秀。马是马娇,字嫆容,“知音识曲,老技师推为独步”。余淮提到的尹春,“字子春,姿态不甚丽……专工戏剧排场,兼擅生旦。余遇之迟暮之年,延之至家,演《荆钗记》,扮王十朋,至《见娘》、《祭江》二出,悲壮淋漓,声泪俱进,一座尽颜,老梨园自叹弗及。”还有苏州名妓陈圆圆,能唱弋阳腔,更善昆腔。查继佐选声评第一:“吴门娼陈元能讴,登场称绝,余尝选声评第一。”《十美词记》记曰:“陈圆者,女优也。少聪慧,色娟秀,好梳倭堕髻,纤柔婉转,就之如啼。演《西廂》扮贴旦红娘脚色,体态倾靡,说白便巧。”青楼妓女,原本是不入流的,但她们以出色的演技而名垂昆剧史。这应当说是历史是公正的。 在清代康、乾、雍三朝,职业昆班进而有了史无前例的发展。职业昆班就是现在昆剧团的前身。清初苏州著名的职业昆班有金府班、申氏中班、全苏班等,著名的昆剧演员有周铁墩、王紫稼、陈明智、宋生、陈外、金佐君等。这批演员中,有的在明末已经著名。清代的康熙和乾隆皇帝都是戏迷,一到江南就要看昆剧,甚至连看数天而不厌。在乾隆年间,由于统治者对昆腔、弋阳腔的倡导,清宫大戏的编演,尤其是昆曲受到重视成为“雅部”,又有官吏富商出钱,着实热闹了几十年。光绪皇帝也是一个昆曲迷。在戊戌政变失败后,他被幽禁于瀛台,每天读书之余,唯一的消遣娱乐就是听外国进贡的八音琴盒。光绪皇帝是一个聪明的皇帝,他不止一次地拆开过琴盒,弄清了琴盒发音和音符高低、节拍长短的道理。琴盒里的外国曲听腻了,他想把它改造为中国的昆曲,于是就按昆曲的工尺谱,重新设计了琴盒内机轮的结构,一举而获得成功。八音琴盒里传出的已不是外国乐曲,而是道地的中国昆曲。上有所倡,下必效之。于是,在江南地区,演剧之风盛行,唱昆曲成为一种时尚,“三岁孩童识戏文”,唱昆曲也是娃娃们的必修课,大批昆曲演员涌出。著名画家郑燮有《扬州》诗曰:“画航乘春破晓烟,满载丝管拂榆钱。千家养女先教曲,十里栽花算种田。”昆曲的普及由此可见。千家万户的女孩子都学唱昆曲,有了这样好的群众基础,大批昆曲尖子演员就像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了。 当时,昆曲在苏州有一个以戏为业的行业组织,叫“梨园总局”,参加的全是昆班。梨园总局设在苏州城内的老郎庙。乾隆四十八年,苏州重修老郎庙,立有碑记,碑记所列本郡戏班,有集秀班、聚秀班、永秀班、汇秀班、宝秀班等39个戏班。“秀”字代表一种风气,正如当时的年轻演员名字后常用一个“观”字(或写作“官”,如《红楼梦》里的芳官、藕官等)。隶属于各班的主要演员,列于碑记的有200多名,可见著名昆曲演员之多。最负盛名的是集秀班,它是在1783年为了在次年庆祝乾隆帝六十大寿而由“苏、杭、扬三郡数百部”中选出的演员、乐队组长起来的,具有当时昆曲演出的最高水平。旦色金德辉是该班的创始者,也是最享有盛名的演员,他先在扬州演出,搭“洪班”、“德音班”,最后仍回苏州原籍。 在当时的苏州织造府,还有一个职业昆班,名叫“织造部堂海府内班”。“海府”指当时任织造监海保的官府,“内班”指部内备制的戏班。主要任务是承应官场,上演大戏,规模很大,演剧水平很高。这个内班的演员总数有一百多名,其中有名有姓的优秀昆曲演员有35名之多,堪为一时之盛。昆剧团多,剧作家多,演出多,出人出戏是势之所然。 除了职业戏班,业余的昆曲爱好者经常串演的,可以成立“串班”。“串班”演员有似今日的票友,一般以“清唱”入手,由业余成为专业,甚至有应聘到著名昆班中成为主角。《扬州画舫录》卷十一有一段文字记曰:“串客本于苏州''''海府串班'''',如费坤元、陈应如出其中。次之石搭头串班,余蔚村出其中。扬州清唱既盛,串客乃兴。王山蔼、江鹤亭二家最胜。次之府串班、司串班、引串班、邵伯串班,各占一时之胜。其中刘禄观以小唱入串班为内班老生;叶友松以小班老旦入串班,后得瓜张插花法;陆九观以十番子弟入串班,能从吴摹桥读书,皆其选也。”由此可见,串班也是培养昆曲人才的一条途径,也串出了不少昆曲的优秀人才。 作者:戴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