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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疙瘩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6月01日09:10 上海青年报

  ■文/沈嘉禄

  去年携太太去山西平遥逛古城,尝了不少面食,其中最让我觉得好玩的是拨鱼。拨鱼其实不是鱼,也是一种面食,它还有一个别名:剔尖,与刀削面、刀拨面、抻面并列山西面食的“四大名旦”。我们看过店家现场操作,面粉加水和成软面团,一手拿碗侧向锅子,另一手用竹筷子带棱角的那段在碗沿快速拨下溢出的那条面团,一条条有头有尾的“小鱼”

便在锅里快活地游动起来。煮片刻后捞起盛在大碗里,兜头一勺卤汁。平遥面食的卤汁大多是番茄炒鸡蛋,比较缺乏想象力。但拨鱼吃起来有一点韧劲,口感滑溜,还有一种小麦的清香。

  河北隆化县的拨鱼也相当有名,白荞麦去壳磨粉,加清水调成面糊,也用筷子顺着碗沿拨入锅内。唯卤汁比较讲究些,老母鸡熬汤,加猪肉、榛磨丁、黑木耳等。与平遥相比,隆化离京城近,面食做得讲究点似乎也是应该的。

  在浙江的临海我也吃过类似的面食,当地叫作麦虾,小吃店里都有卖。做法也一样,不同的是卤汁中出现了小海鲜。

  袁枚在《随园食单》里也记录了这种面食,不过名称更加好玩:面老鼠。游戏规则略相似,只是卤汁更为考究,用鸡汁加活菜心。随园老人谈食后感时用了四个字:“别有风味”。注意,菜心是活的,也就是刚从屋后菜畦里割来的。

  倘若阿Q地说,要是不怎么讲究卤汁的话,这种面食我在小时候早就吃腻了———上海人称为面疙瘩。我敢说,跨过中年门槛的上海男人,一说起面疙瘩,必定先是大笑,紧接着是心惊胆战。那年头———三年自然灾害,大米是配给的,每人也就两三斤,其余都吃富强面粉,也就是黑面粉。这对吃惯大米的南方人来说是比较痛苦的,自然,更痛苦的是黑面粉也常常吃不饱。有些人家子女多,为争一口吃食就会打得天翻地覆。当家的母亲实在烦不过了,只得将面粉平均称成几分,让孩子自己去做成吃食,摊饼、做面糊随你。我家兄弟姐妹有六个,母亲坚持让大家吃一口锅里的,于是面疙瘩就成了我家的经典主食。面疙瘩有菜汤,有面团,每人可以分到一蓝边碗,至少可以撑个虚饱。

  我是髫发小儿,光知道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在母亲做面疙瘩的时候,喜欢在炉子边看着玩,但读不懂她额头深深的皱纹。面疙瘩的做法与拨鱼差不多,母亲一手端着一大碗拌匀的面糊,另一手拿着筷子快速地拨入锅里,锅里是草绿色的菜汤,一颗油星也没有。面团沉下去了,忽又浮上来了,母亲往锅里撒一撮盐,好了。

  面疙瘩不像拨鱼那样讲究形态,在我眼里,它的审美价值体现在疙瘩的大小,所以我吃到鸽蛋那般大的就高兴,吃到黄豆大小的就拉长了脸。那菜汤也不是个味儿,不是用活菜心煮的,而是“光荣菜”———黄绿中带一点紫红色的卷心菜老帮子,吃起来有一股怪怪的甜味,菜梗子有擀面杖那般粗。母亲看我噘小嘴,就将自己碗里的面疙瘩拨给我。

  很久很久不吃面疙瘩了,我们差不多要忘记了它。有一次在很豪华的饭店里吃饭,喝光了五六瓶红酒,上点心了,居然是每人一莲子碗疙瘩汤。主人说:“用老母鸡汤煮的!还加了火腿片和瑶柱。”大家先是一惊,马上又欢呼起来,闷头紧吃。我努力去寻找疙瘩里的滋味,却受到了鸡汤的干扰。疙瘩汤的重中之重在汤,而非疙瘩。谁要是盯着疙瘩吃,别人心里就会犯疙瘩。

  我想起了母亲,她老人家仙逝已经整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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