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失控的权力与道德的拯救

　　作者：张若渔

　　320国道湖南省湘潭县姜畲镇棋盘村地段，发生一起重特大交通事故，造成3人死亡，10人受伤。无证驾驶的肇事者——湘潭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刑警贺浩波当场长跪不起。目前，肇事者贺浩波被刑事拘留。（《长沙晚报》6月2日）

　　即便是在这样一个有着“下跪”传统的国度，警察的下跪仍不失为一件新鲜事。通常来说，作为权力化身的警察是没必要为某事某人而行下跪之礼的，就算他违反犯罪了。犯罪当前，自有法律的惩罚，这个时候道德的出场既苍白无力又于事无补。或许正是这个原因，现实之中，我们很少看到犯罪分子给受害者下跪的场景。可此案中的肇事警察贺浩波却一反常态，在他一手造就的血腥面前长跪不起，让人唏嘘不已。

　　肇事者的警察身份无疑赋予了这一下跪举动不寻常的意义。此时此刻，我们不能不反思道德在犯罪之中所具有的功用，尤其是权势者的道德在犯罪之中的道义感染力。不管是出于良知，还是出于怯懦，还是出于对法律的敬畏，我们都不能不说，贺浩波的下跪确实收到了意想不到的道德效果。道德的凛然出场，构成了对受害者强大的道义压力，无形之中消解着犯罪本身的恶劣影响，面对这种扑面而来的情感力量，汹涌的民意也不得不“反攻为守”，愤慨的表情一时间暧昧了许多。

　　事实上，本案的看点并不是下跪，也不是下跪的效果，而是贺浩波为什么会下跪，而且还长跪不起？表面看起来，这是一个没有丧失起码的道德敏感的警察，在为自己的孽行而深深忏悔，然而究其本质，我们应该认识到，这是一种法制力量衰微的表现——在贺浩波的内心深处，他出自本能地认为，此时此刻，诉诸于带有浓烈道德意味的下跪，比起日后法律的惩罚，更能引起广泛的同情。当然，或许贺浩波并没有想那么多，但恰恰因为这种无意识，最能反映事情的真相——至少在此案中，法制已然丧失了整合社会的能力，在法制资源和伦理资源的对决中，法制资源一败涂地，落荒而逃。

　　现实总是充满了吊诡。我们处在一个“立法时代”，但与此同时，政府权威的“软政权化”，即法制力量的失败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本案中警察贺浩波的下跪，确凿无疑地折射出合法性资源在当代社会的迅速流失，而合伦理性的道德资源仍然在我们整合社会中起着中流砥柱的作用。连代表着政府权威的警察都不相信法制的力量，夫复何言？

　　留给法学家和全社会的问题是，现代化的法制秩序和传统性的道德秩序，二者的合法性和有效性的边界究竟在哪里？在现代化的法制手段失去说服力的地方，道德力量如何才能恰当的粉墨登场？而这种粉墨登场的效果和现代法治社会的目标诉求之间，又是否会存在南辕北辙的断裂？

　　审稿：刘恩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