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红了

　　樱桃红了

　　叶子（黄岩中学高二）

　　刚下过一场雨，回廊下的野花被清洗得鲜艳无比，星星点点，折射着云层中微弱的光。

　　矮墙边的一株樱桃树缀满了诱人的红果，仿佛还闪烁着梦幻的光芒。几年前外归的爸爸带回几株树苗，拔了院里的柚子树，种了樱桃。

　　唐子坐在软软的铺垫上，半合着眼窥望亮蓝色的天空，就像一只慵怠的猫。樱桃红得真好看呢！她倚在暖和的木制廊柱表面，笑眯眯地望着，渐渐眼皮变得沉重了。安静中有一首古老民歌：“骑竹马，挎背篓，上山采花回哟——”谁在唱呢？

　　“你们这群小孩——又来偷樱桃！”妈妈奔出院子，追向几个正在矮墙外叠罗汉的男孩，她还套着围裙，胖胖的腰不自然地扭动。男孩们被吓坏了，一哄而散，叠在最上面的却下不来，死死抱住墙，他害怕得手发了抖，一不留神，扑通摔到墙根。唐子听见他在墙外哇哇大哭，摔重了吧。

　　妈妈最讨厌偷樱桃的小鬼们，今年樱桃结得好，孩子们来得越发猖獗，她便不得不抄起家伙时时巡视。

　　“把这个拿去。”妈妈从围裙兜里摸出了几颗樱桃，放在唐子手中，“刚刚那小孩摘的。”

　　唐子掇起一小串樱桃，它们像婴儿柔弱的小脸。她又想起了摔倒的男孩。

　　妈妈将手往围裙里擦了擦，问：“好吃吧？刚下了雨，越发凉了吧，下班的时候去过水果店吗？”

　　樱桃的表面还沾着雨水，在舌头上来回滚动，果然是凉丝丝的。“去过了。老板说今年樱桃少，可以卖个好价钱。”

　　“真的哟! ”妈妈脸上露出今天第一次笑容，她沿着石子路走到樱桃下，抬起头：“我就知道能卖好价钱。”

　　唐子把樱桃咬碎，笑得怔怔的。

　　“卖了樱桃可以——可以给我买一条连衣裙吗？”

　　一阵沉默。她低着头飞红了脸，羞得不敢去看妈妈的脸。

　　“就是街上那些女孩子们穿的那种吧？”妈妈问。

　　“我可以买绿色的，不行的话淡紫色的也行。”唐子在服装店里试过那衣服，她觉得很合适。为着这自尊，她倔强地坚持。

　　妈妈说：“等，等卖了再说吧。”

　　草丛里传来几声青蛙叫，近黄昏了。雨后的黄昏仍显着玉器洁净的颜色，似乎带有铃铛的响声。

　　不一会儿，四周围的人家就传来了唤饭的声音。

　　唐子俯下去拾那青竹拍，仍旧用小手指勾了穗子晃着。她踏上第一个台阶，便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是叶子相互摩擦的声音。

　　唐子提高了警觉，她踮着脚尖踩着石子路摸到墙脚——一只小手正越过墙头，使劲前伸地触动一颗樱桃。

　　唐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本能地想喊有贼，但又记起刚才从墙上摔伤的男孩。眼看那手已经握住了树叶，马上就要伸手摘下樱桃了，她握紧拍子，迈出院门。

　　可是她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即便是她知道，她也只能束手无策地傻站着。因为墙边站着一个高个子少年，正聚精会神地抬头仰望，他的肩膀上，站着一个小男孩，身子和脸都贴在了墙上。

　　少年转过头，看到了唐子。他的表情很严肃，完全没有小偷的鬼鬼崇祟，反而一脸坦然，也许是因为他有一双清澈的眼睛，眼角还倒映着一小片绛红。

　　唐子直直地看着少年的脸。少年的目光移到她腿边晃动的青竹拍，似乎过了好久，他把男孩从他肩头放下：“摘到了吗？”男孩把一小串樱桃捏到他眼前，顿时眼里又是一阵红。

　　“那走吧。”少年牵着男孩向唐子走来。唐子想说：“不许摘，不许摘。”但心里却因为紧张而什么也说不出来，男孩走过她身边，抬头朝她望了一眼，她只是笑笑。那两个人便走远了。

　　“唐子，吃饭啦——”唤声再次传来。唐子回身朝远处的小巷望了一眼，像兔子一样窜过院槛，对着美丽的樱桃树，深深地看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