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后的“一个都不能少”

　　虽然地震已经过去10天，但到目前为止，废墟还没有大规模清理。对于大多数贫寒的灾民来说，重建家园实在是路途漫漫。本版文、图/广州日报、大洋网印尼地震联合报道小组邱敏、毛玉西、王燕、董相玺

　　昨天下午4时15分，当我们在7楼的酒店紧张写稿的时候，一阵摇晃把我们惊起。看着客房里的两道长裂缝和晃着的窗帘，相互对视：要不要出去？这是无数次余震中的一次。

　　在印尼日惹的地震进入第十天的时候，灾民似乎在人们的视线中渐行渐远。事实上，等待他们的是更为漫长的重建工作，而这一过程往往会被遗忘。前不久，在联合国公共资料局评出的“2006年度十大被遗忘事件”中，南亚地震的灾后重建被列入其中，灾民们少人关注，缺衣少食。

　　印尼日惹，一个6.2级的地震，死亡人数超过5782人，这里的人们将怎样面对漫长的伤痛和家园重建？它对中国这个多地震国家有哪些启示？这一切都是广州日报和大洋网印尼地震联合报道小组进入日惹的动因。

　　一块破旧的黑板，两张草席，十个学生和一个老师，这是地震后班图尔小学的一个临时课堂。他们身后，地震给有着51年历史的教室留下了一身的裂痕。低矮的围墙外，沥青小路上是穿梭不停的救护车、物资车、摩托车，但一切并没有打扰到认真专注的学生和老师鲁斯米亚蒂。

　　因为地震，中爪哇省推迟了小学会考的时间，班图尔县的女教师鲁斯米亚蒂为了让孩子们准时参加考试，骑着摩托车一家家找。

　　6月4日，印尼中爪哇省日惹特别行政区，班图尔县，印尼受灾最严重的地区。县长萨马威说，在6000多人的死亡数目中，有4440多个是班图尔人。从5月27日开始，班图尔所有的学校已停课10天，数百间学校严重损坏。受地震影响，中爪哇省一年一度的小学会考从6月1日到3日，推迟到5日到7日。这里的会考相当于我国的小学升学考试。

　　早上7时，12岁的拉克·洛西哈乌特马和他的双胞胎妹妹已经来到学校，在印尼语中他的名字是“健康第一”的意思。拉克穿着蓝色T恤，略卷的黑发下是一双清晰的大眼睛。地震把他们家的房子震塌了一半，好在家人们全部无恙。他现在一心想的是要在第二天的全省会考中考一个好成绩，进入县里最好的班图尔中学，这所与小学比邻的学校受到的损伤更严重，整个屋顶的瓦都掉了下来。

　　这些六年级学生都是老师鲁斯米亚蒂骑着摩托车一个个从家里找来的。她每天晚上在油灯下备课，白天就骑着摩托车去找学生，一边通知学生一定要来参加5日的考试，一边叫学习不算优秀的学生们来补习。前几年印尼推行了九年制义务教育，只要能及格，这些学生就可以升到初中继续学习。“我找了两天，总共只找到10名学生，很多学生都联系不上。”

　　为了安全，女校长决定在操场上考试。因为帐篷紧缺，她前往中国国际救援队驻地求助，问题很快解决了。

　　6月4日早上8时，学生和鲁斯米亚蒂都把鞋子脱到草席外面，沿着草席围成一圈，盘腿坐下，黑板靠着一根残旧的树桩，鲁斯米亚蒂必须跪在席子上才能在黑板上写字。

　　女校长一直在学校里，由于担心校舍会随时倒下来，她不启用教室而改在学校的操场上考试，但这样的话她必须搭起两个巨大的帐篷，以遮挡刺目的阳光。帐篷一直是灾区最为紧俏的物资，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她想到了一直在赈灾的日惹华人联谊会。她前往中国国际救援队的驻地，去寻找华人。在中国国际救援队驻扎班图尔的这几天，驻地也成了日惹华人的基地，他们每天自发地前来做义务翻译员，送来水、大米和菜，他们甚至还给救援队安装卫星天线，接收电视，他们还把五星红旗挂到了驻地外的最高处。事情比校长想象的更顺利，华人联谊会答应中午就送帐篷过来，下午2时，工人开始搭建帐篷，放课桌，做着考前的最后准备。

　　6月4日下午3时，补完课的鲁斯米亚蒂又骑上摩托车做最后的家访，她挨家挨户地走，不想拉下一个学生。她来到了巴莉亚家，巴莉亚的家全部塌了，她妈妈正擦拭着在废墟中捡出来的衣柜。这一家五口现在住在简易帐篷里。鲁斯米亚蒂把学校赠送的毛毯拿给她妈妈，年轻的母亲一下子流出了眼泪。鲁斯米亚蒂叫巴莉亚明天要去参加考试，她安慰着巴莉亚的妈妈，说着说着，两个人抱头痛哭。

　　6月5日早上7时，班图尔小学重新响起了铃声，蓝天白云阳光，操场上的蓝色大帐篷下学生们齐刷刷地坐在课桌前。鲁斯米亚蒂穿着整齐的学校制服，郑重其事地戴上了白色的头巾。她一边发卷子，一边数着学生的人数：74个人，一个也没有少。她的学生们没有在地震中出事，她的学生都来参加考试了，她含着泪，脸上轻轻地绽放着笑容。

　　禽流感和火山爆发威胁灾民

　　班图尔县的西北部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从班图尔县到班邦利普拉村有12公里，这个村37户人家只留下一座完整的房子没有倒塌，有23个村民在地震中去世，这一带17个村庄总共去世的人数达到551人，是灾区中的重灾区。“一个埋葬坑埋六七个人。”一个村民告诉记者。伤痛和阴影，笼罩着还没从灾难中恢复过来的人们。

　　沿途都是乞讨食物的灾民

　　整个印尼的公路交通都不算发达，我们坐着车一路从班图尔往西北部开。沿路有无数的孩子站在路口，手中拿着空的方便面纸箱，向每一辆经过的车招手，他们是在乞讨，还有一些口渴难耐的农民挥着空的纯净水瓶，希望经过的车辆上能够扔下一瓶水来。

　　道路两边随处可见倒塌的房子。我们走了4个村庄，在村中唯一剩下的建筑只有牛棚，现在成了村民们的栖身地。

　　日惹广肇会馆的林鸿章几乎每天都会送一批水、方便面和帐篷到受灾最严重而且偏远的那些村庄，这些物资都是日惹、雅加达、泗水的华人们捐献的。他估计目前还存在根本没有收到过援助的村庄。他说：“现在情况已经好一点了，前几天我去一个山区送救援物资，在半路上就被几个村民拦了下来，最后我打电话到山上的村庄，那个村庄十几个男村民立即开摩托车赶下山来，才通过了。我们把物资交给村长，并告诉他如果秩序不好的话，下一次我们就不再送来了，所以各个村的秩序也算不错。但很多地方还是存在偷东西的现象，一些村民都组织起来轮流看守物资。”

　　禽流感和默拉皮火山两大阴影也始终威胁着灾民。世界卫生组织在3日告诫，灾民被迫住在鸡、鸭、牛棚里，沾染鸡粪，随时可能遭受禽流感侵害。默拉皮火山在3日清晨也显得更加活跃，6个小时内喷发了29次熔岩，当地政府多次疏散火山地带的灾民，但他们选择继续留在危险地带生活。

　　昨天晚上7时，曾国正来到当地政府有关部门领取抚恤金，曾国正29岁的儿子是为数不多在地震里死亡的华人，抚恤金总共100万盾（相当人民币不到1000元），他拿着这些钱，老泪纵横。

　　6月2日，班图尔县两个村各有一个村民选择了自杀。在卡朗赛姆特村，被人从废墟中救出来的小伯德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似乎总能感受到地在晃动，他一次次提醒自己，这只是自己的想象。为了克服这种臆想，他每天都倒一杯白开水，随时看看水有无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