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茬地

　　他没事儿就喜欢到花生地里，看那地膜覆盖下整齐茁壮的苗儿。之后，他就带着满足远望周围的土地，当他发现还有几块长满蒿草的白茬子地时，他心疼极了。他查听到那些打工者走前都央求过亲朋好友来给种地，而今，他们有的没忙过来，有的根本没当回事，有的却说：“急啥，我的地都还晾着呢！我干小工一天三四十元，粮食又不值钱……”他一听这些就烦：若有欠收年月，地瓜汤喝不上时，有钱买不出吃来，你就去吃钱吧！

　　于是，他写广告贴了出去：……犁一亩地瓜沟或棉花花生沟三十元，人饱食，牛饱草即可……但无人问津，他于是又落价十元，人们开始上门了。

　　他把求用之户的地都犁完了才去了她家，去了也不敢看她，好像有啥想法。

　　坐下时，妇女问他：“文叔，你给别人犁地也犁得那么好吗？”“是的，庄稼人能糊弄自己的爹娘也不敢糊弄土地，要不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牛儿在他清脆的鞭声下跑得挺快。翌日，他贪了个大晌，足足犁两天的地日头偏西就完工了。

　　偏西的毒日头也晒光了路上的行人。他牵着牛头前走，女人拉着绳索追了上来。他其实挺累了，可有女人在后面跟着，他又来了精神。进家，女人的婆婆接过牛绳，“酒菜都准备好了，可把你文叔累坏了。这都沾了咱那不争气儿子的光，光在外面混也拿不家来钱，可他非走不行，谁也拦不住。”

　　“哼，外边有磁铁吸他呢！”女人说。

　　坐到桌前，女人说：“两天来你总急着干活，没吃喝好，今天完工了，多喝点解解乏吧！”

　　他真喝醉了，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和人家女人干了糊涂事。后悔得直扇嘴巴，说对不起一姓的男主人。却被女人一把抓住。“你知道他也对不住我吗？别人在外混一年，都往家捎回来个万八千的，可他就知道回来吃年货，后来我才知道，他挣的钱都塞了窟窿。我也是个女人啊……”

　　没有不透风的墙。

　　翌年春天，他犁完自己的地又准备给别人干时，被儿子拦住了：“你都知道村里人说你什么吗？说你老驴吃嫩草，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连兔子都不如……俺真恨地上没缝儿啊！俺教学的那个村，今春壮劳力也都外出打工去了，亟须你去，价钱也比这里高。”他不愿去嫌远，儿又说：“不就是五六十里的路吧？你就当进山旅游一趟吧！”

　　当他还在犹豫中时，儿把犁与绳索都绑在自行车上头前走了，他只好牵牛懒懒地尾随……当他登上西岭顶，坐下来吸烟，两眼却又被岭上岭下那几片白茬地勾住，他实在不愿弃近求远。他的眼里涌出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