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三条腿”

　　上小学的时候，国文老师给我们上过一堂寓言课：什么动物清晨四条腿，中午两条腿，傍晚三条腿?

　　怪了，腿还能随时增减，那是什么动物哩?

　　当然是高级动物人了。清晨，是人的婴儿期，要用双手双脚爬行，所以称四条腿；

　　这堂课，内容新鲜、生动有趣，故60年后的今日，在我记忆中依然印象深刻。

　　可实际生活，却往往超出寓言中的预言，并不一定都是“傍晚三条腿”。记得重庆解放不久，我即参加抗美援朝，作为连队的文化教员和师部的文工队员，战斗在烽火第一线。就在1953年《停战协定》签字前的夏季反击战中，我被美军弹片击中左腿，不幸住进了野战医院。在归国最初的日子里，我这个还不到“中午”本该是两条腿的青年，拄了单拐成了三条腿了。好在拄拐的时间不长，不久，我又恢复了两条腿的英俊形象。

　　后来，我又琢磨，也许“中午两条腿”并不能成为一般规律。试想，按照西方的社会习俗，所有的绅士，无论是青年或是壮年，都以手持文明棍为时尚，总不能说满街的“三条腿”，都是“傍晚”的老头罢?八十年代我上青城山参加笔会，入乡随俗，也和众多文友一样，买回来一支漂亮的竹节手杖；后来到老山前线采风，我又接受部队赠送的一支全用高射机枪弹壳装配的手杖。不过这些纪念品，一直供在书房里，发挥着的只是装饰作用。

　　直到今日，我已过古稀之年，因再次罹患绝症住进医院，无数次的化疗，折腾得让身子瘦了两圈，这阵子真个是身衰体弱，行动困难，需要一支手杖帮助我行走了。

　　于是，我想起新世纪开元之年，我与单位的同事们春游峨眉山，兴致勃勃乘缆车登上金顶，当夜下榻金顶宾馆，谁知晚上就是一场大雪。次日清晨，面对下到缆车站的一段不长的冰雪山路，大家买来草屐套作防滑鞋，我还特地采购一支铝管和牛角柄做成的手杖，帮助走完了这程向下滑行的险途。

　　对，就是它了。这才吩咐妻子，快将那支银光闪亮的手杖取来，作为我化疗中辅助行走的工具。可不，这才真正应了小时候那节寓言课中的预言：……傍晚“三条腿”。我今年71岁，当然应该是“傍晚”了，“三条腿”嘛不刚好，多一条腿走得更加稳当。

　　王群生

　　网络编辑：王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