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省长“换帅”前后

　　陈德铭离陕赴京袁纯清走马上任

　　陕西省长“换帅”前后

　　□本报记者李梁

　　陈德铭经常会成为媒体焦点，这个时候，他更像一个明星。图为2005年5月16日，参加财富论坛时，他被记者包围。CFP／图“谢谢大家！”陈德铭挥手抱拳，转身离去。6月4日上午10点40分，这位刚刚卸任的陕西省前省长走出机场贵宾候机厅，他的身后是工作四年的陕西，前方不远处，HU7138航班即将起飞，把57岁的他带向北京的广阔天地。

　　送行的人群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大批干部跟随陕西省委书记李建国、新任代省长袁纯清一起，一直把陈德铭送到登机口。

　　陈德铭处事低调，在省政府欢送他的《安排意见》上专门批示：“尽量轻车简从”。但当天上午，他车还没到，30多辆小轿车已停满了贵宾候机厅前的停车场。陕西省发改委主任李晓东特意从西安带来了一大把火红的玫瑰。

　　据本报记者了解，陈德铭已到北京。他和夫人到京后，先由陕西省驻京办事处干部从机场接到下榻饭店，然后再到中组部，此后新岗位的工作人员将把他从中组部“接走”，完成人事上的交接。

　　接替陈德铭出任陕西省代省长的是中央候补委员、陕西省委副书记、西安市委书记袁纯清。

　　陕西省高层的人事变动，是近期高层人事变动的一部分。5月以来，已有陕西、西藏、重庆和司法部等出现高层人事变动，其中新疆自治区党委副书记、区政府主席张庆黎出任西藏自治区党委书记，接替2004年12月由青海进藏的杨传堂。

　　又一次急匆匆告别

　　四年时间，陈德铭在陕西来去匆匆。

　　2002年，陈德铭从苏州市委书记任上调任陕西省省委常委，被任命为常务副省长。离开苏州时，他做好长期在西部工作的准备，在和中组部的谈话中曾表示：只要让我退休后回江苏就可以了。

　　2004年11月，他接替贾治邦出任陕西省代省长。当地人士都期待陈德铭可以将“苏州经验”在陕西实践。而5月29日的新华社消息称，中央决定陈德铭同志不再担任中共陕西省委副书记、常委、委员职务，另有任用。

　　5月29日，中组部部务委员傅思和在省委常委扩大会上称，这次陕西省政府主要领导同志的调整，是中央根据陕西领导班子建设的实际和工作需要，通盘考虑，慎重研究决定的。

　　6月1日，陕西省人大常委会决定，接受陈德铭辞去陕西省省长职务的请求，袁纯清任陕西省副省长、代省长。

　　陈德铭的调离在5月中上旬明朗起来，中组部请他到北京就工作调动谈话，征求他的意见，已是部级官员的陈德铭，表示坚决服从中央的安排。

　　陈德铭再次在深夜打点行装。6月3日晚上10时20分，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在电话中对本报记者说，“我们还在打包，明天一大早就要走。”

　　这一幕与他离开苏州前的晚上极其相似：午夜时分，他还在办公室收拾行装，只能利用整理东西的间隙，给他读博士时的导师、南京大学商学院周三多教授打电话告别。

　　周三多教授告诉本报记者，陈德铭的夫人原以为从宣布到离开会有十多天的时间，可以回一趟上海老家。没想到前后不过6天———5月29日，陕西省委召开常委扩大会，中组部部务委员傅思和宣布中央决定，6月4日上午，陈德铭离开陕西赴京报到。

　　陕西省政府办公厅原计划5月23日去陕南调研经济，由陈德铭省长带队。消息通知到当地媒体相关记者，“身份证号码都抄下来了，准备坐飞机。”一位媒体记者说，但22日下午，办公厅的电话来了，说推迟了。

　　“陈德铭省长您走好”

　　陈德铭的离开，在陕西百姓中引起极大关注。

　　陕西石油大学的几个学生制作了一幅长达20多米的横幅，上书“感谢陈德铭省长为陕西经济文化作出的伟大贡献”，在大雁塔北广场征集了上千人的签名。最后由发起者石油大学大三学生陈浩，把这一横幅通过省信访局交给陈德铭。

　　几天来，一篇名为“陈德铭省长您走好”的帖子在华商网论坛上十分火爆，到6月5日，网民跟帖达到了24页。网民们流连于陈省长温文尔雅的形象、开放的思维和平民化的作风。一位网民在跟帖中写道：“陈省长，您是我们的兵马俑！”

　　“陈德铭调离，对于目前陕西来说可能是一种损失，但对国家应该是一件好事。”周三多说，陈德铭长期在东部工作，经过在陕西四年的锻炼后，经验和知识结构更为完整，有助于他在新单位的工作。“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新单位多一个了解西部地区实际情况的领导，对陕西也有好处。”

　　对于陈德铭个人而言，离开陕西自会有一番复杂的感受。他当省长一任未满，许多工作设想尚待实施；另一方面，中央对他的“另有任用”也表明对他的重视。

　　“做不到的话我就回学校教书”

　　6月1日下午，陕西省人大常委会在省政府黄楼开会，通过陈德铭辞职和袁纯清任代省长的决定，会后参会人员到楼外合影留念。《陕西画报社》记者亢建伟刚拍完照片，没料到陈德铭朝他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建伟啊，感谢你这几年给我拍了那么多好照片。”

　　这是典型的陈德铭风格。陈德铭在陕西工作四年，时间虽然不长，从一开始的常务副省长到后来的省长，陈德铭以南方人的细腻、温和、理性与务实，在陕西官员和百姓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陈德铭出生在上海，长期在东部工作，自言到陕西工作前对西部“一无所知”。他在接受媒体记者采访时曾说道，“尽管这块土地在中国很有历史渊源，但毕竟对这块土地的现实、人们的观念、经济的基础、社会各层的关系，我是不了解。”

　　即便如此，上任后，陈德铭很快进入了角色。他的工作风格令陕西省官员们耳目一新。

　　陈德铭身边的一位工作人员向本报记者回忆，陈德铭刚来时，办公室报给他一份材料。材料回来时，干部们吃了一惊：页面空白处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他的批示：“初步同意上述意见，但是……”后面全部是他自己经过认真思考后的意见。“没啥官腔，没啥套话，不需要费劲揣摩———他的意见都表达得清清楚楚。”

　　西安高新区官员王冀曾向媒体回忆，陈德铭到陕西不到两周时间，就来高新区调研，当时提了许多有价值的建议。回去后，他还吩咐秘书将其在苏州招商的经验、技巧等内容拷贝下来送给高新区，并把台湾联华电子等知名企业的高管，引见给高新区管理层。

　　陈德铭务实，不喜欢套话。一次他下去调查企业，在会议上有官员开口便是“感谢省政府、感谢市政府、感谢开发区领导”。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德铭不客气地打断了。

　　他当选省长时承诺的三句话，令许多干部记忆犹新：“一身正气做人，一尘不染做官，一丝不苟做事。”周三多曾关心地问他，“这‘三个一’到底能不能做到呢？”他回答：我坚持这样做，要做不到的话我就去学校教书，当教授。

　　省政府的工作人员却从来没有见到陈德铭发火。2004年10月陈德铭刚刚接任代省长，一个月后便发生了铜川陈家山特大矿难。矿难后不久，一座矿难警示碑出现在陈家山矿区。陈德铭让省委宣传部一位副部长把网上关于矿难的评论打印给他看，然后作出这一安排。2006年元旦，他专程赶到矿难警示碑前敬献花圈，哀悼死难者。

　　移植苏州经验

　　陈德铭在陕西最大的挑战，是如何把“苏州经验”向投资环境相对落后的陕西嫁接。

　　改善投资环境，打造透明政府，是陈德铭这几年来的工作着力点。

　　几年来，在省委的领导下，一批大的跨国公司被吸引到陕西投资：美国应用材料公司投资2.55亿美元的全球研发中心落户西安；全球第二大芯片制造商美国美光公司2.5亿美元的半导体项目落户西安；世界500强公司康明斯公司和陕西汽车集团公司的合作建立研发基地，等等。

　　这些成果对陕西而言来之不易。数年前，英特尔公司计划进军西部，在考察西安时，突然遭遇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天气，结果西安落败，英特尔落户成都。

　　不仅如此，陈德铭还充分利用过去和新加坡的密切联系，说服新加坡在西安建立新式工业园区。由中方建立园区的硬件部分，新加坡提供软件，把新加坡的管理经验带入工业园区。

　　陈德铭被一香港媒体评为“中共官场上罕有的具国际视野的官员”。去年他被邀请参加财富论坛，会上直接用英语和企业家们交流，并且利用餐会的时间四处发放名片。

　　在生活中，陈德铭的风格也与人们印象中的高官截然不同。在早出晚归的忙碌工作中，他一直设法拥有自己的私人生活。

　　陈德铭经常在双休日的时候对秘书和办公室说：“我自己出去转一转”，和爱人一起叫上司机开车就走了。一次他和夫人走到一个山庄，经理看到他大吃一惊：“这不是省长来了吗！”

　　陈德铭夫妇在桂林结婚。在陕西工作期间，他们私下里找旅行社安排，没有惊动广西方面，悄悄地到桂林去私人旅行了一次，一方面“想去重温一下(当年的感受)”，另一方面也“多了解一些老百姓的实际情况，比如车子是怎么挤等等”。

　　陕西省政府的一位司机至今记得，一次陈德铭坐他的车，没坐一会儿，便问他，“要不要喝水？”司机说不喝后，陈德铭又问：你抽烟吗？没事的，你想抽就抽，不要因为我在你车上就弄得很拘束。

　　袁纯清西安政绩

　　陈德铭的继任者，新任陕西省代省长袁纯清今年54岁，2001年3月从中央纪委常委、秘书长调任陕西省委副书记。2004年1月，他出任西安市委书记，省会城市一把手由十六届中央候补委员担任，在全国并不多见。袁纯清也是值得期许的官员，更是此次人事变动的看点。陕西省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所长张宝通研究员说，袁纯清长期分管组织等方面的工作，中央此前安排他到西安任市委书记。代省长上任第一天，他是在田间地头视察麦收中度过的。

　　6月2日一大早，袁纯清一行赴西安北边的三原县和高陵县，视察夏日麦收情况。他蹲在地里和农民们颇为专业地探讨起麦茬的高低、夏播土壤的湿度以及麦粒的饱和度等问题，并提醒他们：“天气预报说本月8日前有雨，你们可一定要把握好时间和进度啊！”

　　袁纯清在陕西工作已有五年时间，之前曾任团中央书记处书记和机关党委书记，1997年10月到2001年3月任中央纪委常委、秘书长，2001年3月－2004年1月任陕西省委副书记，之后任西安市委书记。1999年4月到2001年5月，袁还在北京大学经济学院从事理论经济学博士后研究工作，外界称他为学者型官员。

　　袁纯清接替的是远赴黑龙江任省委副书记的栗战书。他在西安市委书记任上曾提出西安未来五年的目标是“中国西安———西部最佳”。2004年袁纯清到任西安市委书记后，针对西安发展，提出了“国际化、市场化、人文化和生态化”的新理念。

　　“‘四化’理念对西安是一个比较系统的定位，显示了袁书记的战略眼光。”陕西省社会科学院经济所所长张宝通说，袁纯清在西安任书记后，“扑进去干事”。短短几年的时间里，连续推出几个实践“四化”的大手笔。

　　一个是直接改变西安面貌的“唐皇城规划”。

　　张宝通回忆说，袁任西安市委书记后，到西安市社会科学院视察，召开专家座谈会。张在座谈会上提出，西安是周、秦、汉、唐的古都，古城墙实际上应该是唐皇城墙，不过外面包了一层明代的砖。西安是世界上保存下来的唯一比较完整的皇城，应再现汉唐历史文化。

　　张宝通的提议引起了袁纯清的注意，张回忆说。随后有关部门展开了相关的研究论证，2004年12月9日，“唐皇城复兴规划”浮出水面，西安老城规划在50年内保护及恢复传统街区，进行城市改造，还原西安历史古都风貌，重振盛唐雄风。

　　另一个大的规划是西安市市政府由城里北迁至西安北郊，在这一规划的促动下，西安北郊发展势头迅猛。当地媒体报道：“占地800亩的城市运动公园、亚洲第一森林广场——占地400余亩的未央广场，一派绿意盎然；最大的人工湖——未央湖，波光粼粼……”

　　几年的时间里，西安西大街正按唐代古建筑风格实施改造，项目已经接近完成。投资13亿元的仿唐风格“大唐芙蓉园”建成开放，在去年“五一”期间吸引了大批游客。

　　两张不同的面孔

　　袁的另一个大手笔是举办“欧亚经济论坛”，成为他的“四化”理念中“国际化”的开篇之作。据张宝通介绍，袁纯清听到外交部有举办这一会议的想法后，迅速联系上海合作组织、国家开发银行及博鳌论坛秘书长龙永图，争取他们出任论坛的主办及协办方，并顺利将论坛的永久会址定在西安。

　　对于袁纯清在西安任市委书记期间的工作作风，西安市委一位接近他的干部评价他“思维敏捷、理念清晰、办事严谨、雷厉风行、不怒自威”。

　　一次，袁纯清连续两天不打招呼，只带一名工作人员和一名记者，在西安市的街头巷尾和村镇社区转悠，抓拍到10多个与机关作风有关的社会问题的镜头。事后，在西安市经济工作观摩交流会即将结束时放给干部们看，令一些干部当场面红耳赤。

　　而袁对普通民众的态度又不一样。2004年元月13日下午，他走进保吉巷小区王月英家，听说王月英宁肯拾破烂也不要吃救济，袁当场动情：“善良的人，会给你一个回报，让你健康长寿。(我们)会帮助孙子找份力所能及的工作，按政策把您先纳入低保，共产党关心你、帮助你，许你一个健康幸福的晚年。”

　　本报记者在西安采访时发现，袁纯清的讲话在西安的官员群体中广为流传。例如：“我们干得再好，仅仅是获得了运用权力为人民服务的资格。”

　　他的另一句被广泛传播的话是告诫西安市党员干部的：“一是，慎独、慎微、慎初。二是，注意小节，珍惜晚节，保持大节。三是，慎守工作圈、生活圈、社交圈。”

　　6月1日，陕西省十届人大常委会第25次会议全票通过了对他的任命。在事后接受媒体采访时，袁纯清一口气说出了“坚持一个目标，抓住两个机遇，发挥陕西三大优势，实现四个方面突破，抓住五个关键环节，发展壮大六大主导产业”。这被认为是他的施政纲领。

　　几天来，在网络舆论的热烈议论中，袁纯清和陈德铭一样，被视为有思想和“做事情”的干部。关心陕西发展的网民们对他的上任充满期待。

　　(李勇钢对此文亦有贡献)(P11650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