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编班：“隔离且平等”的公平幻觉

　　□曹林

　　武汉市拟在中小学试行农民工子女单独编班的举措引起了很大的社会争议，不少人认为，这无疑是在城市孩子和农民工子弟间筑了一道隔离墙，是“赤裸裸的歧视”。对这一批评，该市教育局官员觉得很冤，认为单独编班恰恰是基层反映上来的外来务工农民的愿望。教育局强调，试行单独编班，将坚持公平性原则，明确农民工子女在入学就读、入队入团

　　我不否认有关部门出发点的善意。然而，单独编班，各方面都尽最大程度保证平等，是否就表明没有歧视、就公平了呢？

　　看到这一幕，很自然地想起100多年前发生在美国种族矛盾中的“隔离且平等”政策。经过战争的整合、黑人的抗争和文明的进步，种族隔离越来越失去合法性，黑人在许多方面都拥有了与白人同等的权利。但隔离理念根深蒂固的南方并不甘心接受融合，他们玩了“隔离且平等”的花招：黑人不是要求平等吗？好，给你们平等，但必须是分离的。比如，如果火车有一等车厢，那么，有一节白人一等车厢，就必须有一节有色人种的一等车厢，但不同种族的人的座位与车厢不能互串，你说黑人不能进白人的车厢，可白人也不能去黑人的车厢———基于认识的局限，美国当时以判例的形式确定了“隔离且平等”政策的合法。

　　农民工子女单独编班，并在教育资源、师资条件、表彰奖励等方面与城市学生保持平等，这种“教育公平”与美国当年“隔离且平等”所宣称的公平如出一辙。

　　很显然，这种平等只是物质形式上的同等，而实质是隔离。上世纪60年代，美国最高法院首先在教育领域判决“隔离且平等”的违宪，首席大法官沃伦在裁决书中引用社会科学的调查数据，说明隔离对黑人学童所造成的心理伤害。“仅仅根据肤色、种族和出身而把黑人孩子与其他同年龄和资格的人相分离，会给人产生一种据其社会地位加以判断的等级差别感，这会以一种极难且根本无法弥补的途径影响他们的心灵和思想……本庭的结论是：公共教育事业决不容许‘隔离但平等’原则存在。隔离的教学设施，注定就是不平等。”

　　中国没有美国的种族隔离，但在城乡之间横亘着一条深深的鸿沟，也就是城乡隔离，城市和农民在物质、精神上根深蒂固的隔离———其实，随着社会的发展，城乡隔离在许多方面已日益被打破，许多城市学校已经开始接纳农民工子女，农民工子女也能享受到城市义务教育待遇，这些都是基于物质平等的改进，但精神上的隔阂还有很多。“隔离且平等”是美国在种族问题上走过的一段弯路，中国是后发国家，后发国家的一大优势是能避免先发国家走过的许多弯路，我们的公共政策要有跨越的发展理念，不能在别人已经试过错，并证明为大错特错的问题上再花费成本进行“试错”。隔离教育毁坏人的尊严、伤害人的心灵，这还需要什么“试错”？

　　武汉市教育局官员称单独分班是应外来务工农民的要求，姑且认为这是实话———可外来务工农民为何主动要求单独分班呢，他们真想自己的子女被隔离吗？是不是可能因为周围存在着一种歧视，正是这些歧视让农家子弟产生了自闭和“自我隔离”的想法？一个负责任的教育部门，应该理性解读“农民工单独分班诉求”的真实想法，体谅到他们受歧视的境遇，并努力地消除他们身边的那些歧视。岂能将错就错，以一种歧视的方式解决他们遇到的歧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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