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在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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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的战争

　　卫生部下文了，在全国范围内取缔光量子。可是，厂家还在成批生产，一箱箱光量子销售到全国各地，在一些医院它还是主打治疗。陈晓兰专程去北京，要求SFDA撤销“光量

　　“你们不撤销它的注册证号，它就是合法的医疗器械，生产厂家就要继续生产，医院要继续使用！”陈晓兰说。

　　可是，她人微言轻，球踢进去了，算不算数，官员们说了算。

　　在一次SFDA局长接待日，一位副局长端坐在会议圆桌的上首，身边围坐着郝和平和其他司的司长，陈晓兰坐在圆桌的下首。当副局长听完她所反映的“光量子”等医疗器械的情况后，当即给郝和平布置了五项任务。

　　“以医疗器械司为主，以市场司为辅，根据陈医生提供的证据，召开专家论证会。专家由SFDA和陈医生分头请，双方数量相等。”副局长说。“我不是专家，只不过是名临床医生。”陈晓兰说。

　　“不，你就是这方面的专家。”副局长肯定地说。陈晓兰长长喘口气，这次没有白来，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没想到，郝和平一出门就把五项变成了两项，到了下边的处室两项变成了一项半，副局长的指示还没出SFDA就流失了70%。

　　专家论证会终于召开了。郝和平没有让陈晓兰去请跟她观点一致的专家，而是在开会的前三天才通知她参加会议。她打的是一个人的战争，要孤军对付那些专家和官员。为备战，她连续3天带着黄瓜和馒头，跑北京紫竹院的图书馆去苦读，去收集资料。

　　论证会开始时，在专家们面前，陈晓兰不敢讲话。听北京的一位专家讲某种医疗器械如何好，她憋不住了，对那位专家说：“您先等一下，不要说它好或是不好，如果您是中医请告诉我，用这种器械治疗半小时后，在望、闻、问、切上有什么变化，比方一小时后脉搏有什么变化，病人的舌苔是什么样的；如果您是西医，请您告诉我，治疗后血液的黏稠度是多少，列出伯努力方程式，把整个过程告诉我……”她说完，那位专家马上坐下了，没再发言。

　　在讨论光量子时，陈晓兰讲氧加入生理盐水或葡萄溶液中会有化学反应。G官员马上对生产厂家说：“陈医生对你们在盐水和葡萄溶液中加氧有意见，你们能不能在说明书上不加那些文字？”似乎他是他们的老板。

　　陈晓兰接着说，用紫外光照也不对。“那么把紫外光照射那部分的文字也改了。”G官员说。“你这样讲就不对了。光量子就是由这些组成的。这就像一幢三层楼房，你不要一楼，也不要三楼，那么那幢三层楼房还存在吗？”陈晓兰不快地说。气氛顿时紧张了。“陈医生，你打这个比方我听不懂。”G官员瞪着她说。“是啊，你现在听不懂，回去琢磨琢磨就明白了。”她毫不让步。全场寂然，时光似乎凝固，不再流淌。那毕竟是高层的论证会，与会者见过的世面多了，沉寂很快就被划破。

　　“你不是有乳腺癌吗？为什么不用‘光量子’来治疗一下？”当一位专家大谈特谈光量子好时，陈晓兰忍不住质问道，流淌的时光又停顿了。“她那癌症跟别人的不一样。”有人打圆场说。

　　“有什么不一样？癌就是癌，跟癌不一样那就是瘤了？”

　　当论证光纤针时，G官员又喋喋不休地大讲光纤针效果如何好。“你不是有糖尿病么？光纤针不是能治糖尿病么？你为什么就不试试呢？”陈晓兰质问道。“哦，我不试，我不试。”G官员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在场的人都忍俊不禁了。“你明知道那东西根本就没有疗效。你自己不用，却让全国的病人用！”陈晓兰一针见血地指出。G官员尴尬地闭上他的嘴巴。

　　陈晓兰对国家药监局越来越不满，对郝和平这种欺上瞒下的作为越来越深恶痛绝。2005年6月，SFDA的局长被免职。7月的一天，陈晓兰去SFDA时，一位官员欢欣地告诉她：郝和平因涉嫌商业受贿被刑拘。陈晓兰没有感到大快人心，而是感到了沉重。2001年至2004年，经SFDA注册的境内医疗器械产品平均每年高达7370种。在每年注册的7300多种医疗器械中，哪怕其中仅有一两个伪劣产品，她就是一辈子也举报不完！6个月后，SFDA的药品注册司司长曹文庄等官员被“双规”，随即被正式批捕。医疗器械注册和药品注册是SFDA的两大“主业”，随着两位行政审批大员的被捕，引发了一场地震。陈晓兰对北京市西城区检察院的检察官说，郝和平等贪官不仅是经济犯罪，更重要的是渎职！2005年9月5日，SFDA局长接待日，这次只接待陈晓兰一个人。一位副局长真诚地说：“感谢你这8年来的坚持！”这是陈晓兰第9次参加SFDA局长接待日，也是她第32次赴北京反映医疗器械问题。这次她反映的是“静舒氧”的问题……

　　《天使在作战》部分内容到今天摘刊完毕，转载自《北京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