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狗

　　■高维生

　　黄黄站在河岸上，向远处的银色山间眺望。爪子陷落新雪中，春日清冷的早晨，身后的桦树，光秃秃的枝桠伸向天空。

　　纷落一夜的春雪，这时停了。寒冷的空气刺着毛绒绒的鼻子，松软的雪花闪着炫目

　　黄黄对远处的山峰狂吼两声。

　　黄黄身材高大，体魄强壮，跑起来敏捷，长着黄色的皮毛，主人叫它黄黄。当初主人从集市上抱回它的时候，它蜷缩一团，哼哼哧哧是那么弱小。偶尔伸出舌头舔主人硬砺的手，像吮吸母亲的乳头。主人精心喂养、训练，与它朝夕相处，它一天天长大了。

　　黄黄的天性就是好斗，尤其是在主人面前，淋漓尽致地表现自己的英勇，不管面对什么样凶恶的野兽，一往无前，冲锋不止。它有热烈的情感，忠爱主人，黄黄看主人做进山前的准备，细细地包好脚，打上裹腿，一层层绕起来，花纹均匀像山上美丽的桦树皮。黄黄爱的还是那杆猎枪，枪托光滑，枪管黑蓝。

　　个子矮小的主人，眼睛不大，但很神气，腰间扎着金色的弹带，脸上的胡须显出粗犷的性格。黄黄高兴地围着主人转悠，不停地晃动尾巴，以博得主人的欢心。主人吹响了清脆的口哨，把猎枪枪口朝下，倒背在肩上。听到熟悉的声音，它像战士听到出发的命令，撒开四肢向前猛跑。

　　沿着村子里的土路跑，蜡木杆、柞木杆夹成的障子，很快被甩在后面。偶然碰上同类的伙伴，黄黄置之不理，傲气十足。

　　踏上进山的路，黄黄激动地大叫。

　　黄黄更喜欢雪天，它和主人一前一后，在雪中留下不同形状的凹印。在雪地长时间地奔走，主人的喘气声，在山野听得很清楚。疲劳饥渴的时候，主人抓一捧雪吃，倚在树上，缓慢地卷旱烟。纤细的烟丝掉在雪上，黄黄伸过鼻子嗅着辛辣味。附近枝头鸟儿的鸣唱，给大自然带来鲜活的气氛。主人的心有时坚硬如石，有时像蓬松的雪。

　　一天，在一片灌木丛后，他们好不容易发现了目标，不敢轻易动弹，免得干枯的树叶发出响声，惊跑猎物。一对花斑的野鸡在雪地上戏闹，它和主人屏住气息，趴在雪中主人端起枪，眯一只眼睛，瞄准猎物，黄黄焦急地等待一声清脆的枪响，等待子弹带啸音穿过，等待被击中的猎物倒在雪地上，鲜血染红了白洁的雪……

　　主人瞄着准星，手指扣在扳机上，只等轻轻一碰。主人哈出的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团白雾，像一个个硕大的问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松树下的那对野鸡尽情地爱抚，不尽的喃喃地话语，它们不知道黑洞洞的枪口和将降临的灾难。黄黄躁动，爪子陷在雪中，拉直身子，运足气力，最终主人没下决心开枪。

　　下山的时候，他们两手空空，腰间的子弹没缺一粒。也许走了太多的路，也许为错失良机的惋惜，黄黄不高兴，远远地跑在前面，撞得灌木的枯叶纷落，发泄内心的不悦。而主人脸上的神情柔和，竟然哼唱小调。

　　雪下了一夜，黄黄期盼天明和主人一同进山。主人的呼吸沉重，咳嗽声打破了雪夜的静寂。黄黄等不及主人起来，独自地跑到河岸，遥望兄弟峰。春天到了，冬天渐渐地远去，一场春雪遮盖了三道白河。

　　天空飞过几只鸟儿，勾起黄黄对冬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