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眼中,你在我心中――亲友眼中的郝克强

　　本报记者 侯文琰 崔立东

　　当医生不能想发财，医生一发财病人就遭殃了。

　　——郝克强

　　家斯是陋室

　　郝克强的家面积不大，不足60平方米，方厅墙上是一面大落地镜。他说，这面镜子是自己主张嵌的。以镜为鉴———镜子时刻提醒自己每天精神抖擞地走出家门，面对患者。

　　对于一个从医多年的外科专家来说，60平米的房子让人感觉有些寒酸。在他的家里找不到一件像样的家具或者电器，他和妻子的卧室中，还摆放着一台老式缝纫机。

　　郝克强说，他对物质并不看重，“我总觉着花钱装修房子，把钱都贴到了墙上，白瞎了。”他的妻子告诉记者，其实，老郝是个热爱生活、有着浓厚的生活情趣的人。“我年轻的时候吹拉弹唱样样都行。”郝克强说。

　　他说，“物质享受是没有止境的，一旦贪图就会变得很可怕。东西只要能用就行了，何必奢求呢。”他指着写字台上的电脑说，“看，这台电脑是我自己组装的，也很好用。”电脑旁边摆着毛笔和一台小录音机，不同的是录音机上的耳机竟是白色的。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用一个皮筋套上的白色海绵。

　　提起节俭，妻子高淑英说，“这么多年来，日子一直过得挺好，没觉得苦。有时我也羡慕别人家买房子买车，可老郝说，当医生不能想发财，医生一发财病人就遭殃了。家里三次搬家，现在用的冰箱还是20多年前买的，还能用，就没舍得扔。日子虽然清苦，可我们知足。毕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

　　妻子 在乎他的感受

　　妻子高淑英与郝克强同在一家医院，她在妇科任护士长。“当着外人的面，我不能说他好话，我要是说他如何如何优秀，那他肯定得当场跟我翻脸———他这暴脾气！”

　　采访高淑英的时候，记者回避了郝克强。所以对丈夫郝克强的褒扬和爱慕之辞，妻子高淑英都说在了“背后”。

　　“老郝做手术的时候，我从来不靠前，我轻易也不敢到他科室去，有时候实在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就送一袋牛奶给护士，让护士转交给他，这他也不高兴，后来我就把牛奶准备好，在早上上班时直接装入他的包里。”

　　“老郝对我的爱深埋在心里，他不是个愿意表现的人。”前段时间，医院组织去欧洲旅行。老郝作为唯一的在职专家被特批前往。但是院里只出一个人的费用，妻子如果去就得自己负担旅游费用。左思右想后高淑英还是没有去。欧洲之行妻子没能同行，郝克强一直心存遗憾。旅游路上，他一直拍摄沿途的风光，想回去后给妻子欣赏。在一家商店里他还给妻子买了块很便宜的情侣表。“其实，老郝他无论走到哪里心里都一直惦记着我，这我心里清楚着呢！”高淑英说。

　　在梳妆台的镜子上，端端正正地贴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首诗：“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该去珍惜。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没人替。邻居亲朋不要比，儿孙琐事由他去。吃苦享乐在一起，神仙羡慕好伴侣。”一张小小字条昭示着一位献身医学事业的知识分子的常人一面。

　　院长

　　从感情上我都接受不了

　　今年单位分房，很多医生选择了高层一百多米的房子，而郝克强刚开始时却坚持要多层的。原因很简单，多层比高层便宜很多。“快退休的人了，选个有电梯的好房子，以后省得天天爬楼。”经过很多人劝说，他才勉强选了个80平米的高层楼房。

　　院长徐秀玉说：“交首付款那天，我看见郝克强的妻子拎个包，在财务室门外徘徊，我就问她怎么了，她说只有8万元钱还差2万元，钱不够财会不收。她不好意思地对我说，这是家里所有的积蓄了，实在凑不上10万。”

　　得知这个情况，徐院长交代财务室先把这8万元收下。“听了这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个在社会上这么有影响的骨科专家，买房子时连10万元首付款都交不上，从感情上我都接受不了。”

　　郝克强对单位从来没有任何要求，生怕给单位添麻烦。相反他处处为单位着想。

　　徐院长说：“去年，医院介入科淘汰了一台血管照影机，老郝听说后主动找我要这台仪器，他要尝试利用血液照影来解决治疗骨科肿瘤上的问题，我跟他说这台机器是淘汰的，可他说没问题他自己可以修好它。其实，老郝完全有理由申请医院再买一台新的。”

　　“他就是这样，处处为单位着想，甚至不惜得罪人。”徐院长介绍，有一次，医院研究讨论管理系统优化升级问题，请来的专家提出预算需要几十万元。其他人都没有发表意见，可在场的郝克强坐不住了，站起来与人理论：“你这纯粹是商人行为，这事用不着花钱，我都能干！不信我干给你看看……”最终，这个预算硬是被郝克强别黄了。

　　同事老郝，我不敢去看你

　　再次复发的癌症，打乱了郝克强以及全家人平静的生活。“做癌症手术五年后，我还专门请了次客。找来了所有的好朋友，庆祝我渡过了难关。”

　　“那天我们真的特别为他高兴，平时我们都很少喝酒。但那天大家都喝醉了，最后怎么回的家我都不知道了。”老友头颈科主任贾深汕说起那次聚会的时候，镜片后面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去年底的一天，郝克强拉着贾深汕的手说：“老哥，麻烦了。前两天我去复查发现转移了。”“听到这话，我简直不敢相信，我问他是不是搞错了？你弄清楚没有？他很坚定地说没错，那时我的感觉就像头顶响了个炸雷，整个人当时就木了。”

　　“后来我看了他的片子，发现转移的淋巴肿块在锁骨下面。我就想给他做手术把肿瘤切下去，因为像这种复发的肿瘤，只要能切就还有希望。”贾深汕说。可手术时打开一看，他当时就傻眼了：“这个转移的肿瘤已经深深地插到了锁骨下面，已经侵入了颈主动脉。如果硬摘，病人很可能立刻死在手术台上。”无奈之下，贾深汕又将刀口缝上了。这次手术后，贾深汕清楚知道，老朋友的病已经恶化到了十分严重的程度，恐怕是时日不多了。

　　“上周一我在医院门诊见到了他，他已经被病折磨得完全不成样子了。头发全掉光了，脸也肿了，脸色涨的紫红。说话时几乎不到二十秒就得咳嗽一阵。”贾深汕心里就像被刀绞了一样，“到现在我也不敢去看他，见了面说什么啊，大家都是大夫，对这种病见得多了，什么后果心里都清楚。”

　　遗嘱除了“医用”别无赘述

　　2006年2月19日，癌症复发后的郝克强深知自己身体状况不佳，于是，随笔写下了“几点提示”作为遗嘱。

　　“对我的遗体解剖与研究，有几点提示供参考：

　　一、我93年、96年分别因外伤和退变引起左膝和右膝内侧半月板损伤而行半月板切除，术后功能恢复尚好，但不能跑跳，请注意是两个半月板术后再生和膝关节退变的情况。

　　二、近半年患右肩关节周围炎，目前看发病已消失，请注意右肩关节的组织改变。

　　三、二年前发现患二型糖尿病，注射胰岛素已近半年，不知其他组织器官发育有否改变。

　　四、12岁时患左肺支气管淋巴结核，肌注链霉素3个月后停止治疗，其后未复查，不知是否还有遗迹。

　　五、1999年行左肺中叶切除术后出现心动过速，一直未完全恢复到术前状态，不知能否在死后找到一点儿原因。

　　六、自2005年11月下旬为纵隔内淋巴结肿大，12月2日起进行适形放疗，总量已达6500cGy，不知此时肺及病灶周围组织有哪些变化，对此病有无借鉴之意义。”

　　这是一份令人揪心的遗嘱，共六条，除了关于自己的病情的记录外别无赘述。

　　今年初，经历了各种治疗，郝克强病情继续恶化，他通过妻子将自己的“想法”交给了院方，提出捐献角膜、遗体供医学解剖。

　　“生命终止，自己不会有感觉，不如为医学研究提供点儿参考。”郝克强说，“我查过资料了，我的眼角膜还能用，可以用来移植。而且我们国家用于医学研究的遗体现在相对缺乏，人死了留着遗体没有什么用，现在还有海葬、火葬什么的，不如提供给医学研究单位还能发挥点余热。”

　　（生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