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友“销售主管”乘坐地铁一号线时，发现旁边一名男乘客正用手机偷拍女孩裙下。他担心现场揭发其丑行会被抵赖，于是也采取偷拍方式，用自己的手机拍下偷窥者的照片，并公布在网上。这一行为顿时受到了不少网友，尤其是女网友的支持，大喊畅快淋漓，但也有不同意见传来：偷拍偷窥者，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甚至认为此举大有侵权之嫌，引发了一场不小的争论。（《新闻晨报》6月13日）
在我看来，偷拍偷窥者在网上曝光这一事件的争议，事实上是涉及两个过程：一个过程是对于偷窥者，能否使用偷拍方式将其拍摄下来？第二个过程是对于偷拍到的偷窥者的相片是否能在网上曝光？所以，我想从这两个过程来分析这一问题。
首先，网友“销售主管”能否偷拍偷窥者？对于这一问题，上海得勤律师事务所商建刚律师认为，在法律没有明确规定的情况下，行为人虽然没有依照法律程序实施某一行为，但是根据某些事由可以排除这类行为的违法性，这些事由即被称为阻却违法事由，亦称为“正当化事由”。 我以为，这一见解是可取得，首先在公共场所拍摄违法行为是不涉及隐私与肖像权；其次，对于某些违法行为，为了公共利益，获取一些证据，使用一些秘密取证的方法，是迫不得已也是必要的手段，同时也是为法律和公众所容忍的，比如近些年电视台记者经常采用的隐性采访。所以，我以为，网友“销售主管”是可以偷拍偷窥者的。
但是，商建刚律师由此得出“网友网上公布偷拍者的方式属于正当行为，属于法律意义中的‘违法行为的阻却事由’”的结论，却是不对的。因为这涉及第二个过程，也就是对于偷拍到的偷窥者的相片是否能在网上曝光。因为这一过程涉及到偷窥者的名誉、肖像等诸多权利的保护问题。被在网上曝光的人，他是否是属于真正的偷窥者，只有网友“销售主管”证明，其他人并不知道，并且网友“销售主管”也是以虚拟的名字上网发布的，这就容易产生侵权问题。这跟电视台将隐性采访的录像上电视是不同的，因为电视台毕竟要进行把关，其发布行为是公开的，如果发生侵权，承担责任的人也是很明确的。因此，复旦大学传播学院教授陆晔认为，由于网友不受媒体传播的职业道德约束，在网站上公布“偷拍者”的照片，是非常随意和放任的，最终可能导致社会安全感的丧失。这是有道理的，比如近期发生的部分网民围攻所谓“偷情男”的“铜须事件”，就充分说明在网上随意公布所谓违法者，极易引发“网络暴力”。因此，偷拍到的偷窥者的网友要达到惩治偷窥者的目的，就必须使用正当的手段，比如交由有关行政执法、司法机关调查，或者交由媒体，由媒体进行了曝光。
我以为，这一争议核心问题，事实上是涉及到那个古老的伦理命题——“为了良好的目的能否不择手段”、“目的的良好是否可以决定手段的正当”？在现代文明、法治社会，我认为这个命题的答案是，我们必须坚持形式合理与实质合理并存的思路，坚持正当目的的实现必须手段也应当正当。因为无数次历史教训告诉我们，没有手段的正当就没有目的的正当，为了正当的目的使用不当的手段无法实现正当的目的，正如马克思所说：“要求的手段既是不正当的，目的也就不是正当的。”在这一事件中，偷窥者的行为是不正当的，网友制止偷窥者的目的是正当的，但是，为了这个正当的目的仍然必须有正当的手段。偷拍偷窥者之所以认为可取，是因为这种行为是获取偷窥者证据和制止偷窥者的一种必要手段，而且不会随意侵犯他人权利，这种手段具有正当性；将偷拍到的偷窥者相片在网上曝光之所以不可取，是因为这种行为是偷拍者自身随意充当法官判断他人违法，并且极易侵犯他人权利、引发网络暴力，因此这种手段不具有正当性，那么就不能因为其目的正当而让这一行为性质披上正当的外衣。
作者：杨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