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双子六年千里归还，养母一跪恩怨如烟

　　偶然获悉，领养的双胞胎孤儿非孤儿陆枝丽1971年出生于广州市番禺区大石镇，1991年结婚，并开了一家服装店。但是，因为先天性不育，她的第一次婚姻只维持了两年多。离婚后的陆枝丽擦干心底的泪，又开了一家小型玩具厂，并于1998年底与同样不能生育的何静华走在了一起。婚后，陆枝丽负责生产，何静华负责销售，业务越做越大，产品销往欧洲好几个国家。

　　因为喜欢孩子，他们到广州市及周边地区的福利院登了记，希望能领养一个孩子，但一直未能如愿。每当看到别人一家三口在草坪上嬉戏玩耍，夫妻俩就挪不动腿。

　　1999年11月13日中午，何静华从佛山洽谈业务回来了。令陆枝丽感到意外和惊喜的是：丈夫怀里抱着一对幼儿。两个孩子的模样看上去十分相似，都是男孩，一岁多的样子，应该是一对双胞胎。

　　何静华来不及喝口水，就眉飞色舞地告诉妻子：这对双胞胎是他在佛山市孤儿院里领养的。档案上说，孩子的父母在一场交通意外中不幸去世，又没有其他亲人抚养，是对孤儿，好心人就将他们送到了福利院……

　　陆枝丽连忙让丈夫哄着孩子，自己几步跑下楼，飞速去附近的商场买回了几套童装和几袋优质奶粉、一大堆儿童零食，兴冲冲地回到家里。

　　从来没有育子经验的陆枝丽笨手笨脚地冲奶粉喂孩子。可是，孩子怎么也不喝，哭喊起“妈妈”来……

　　稚嫩的童音让陆枝丽心里生出更多爱怜，她暗暗发誓，从今以后，她不会让孩子受一丁点儿委屈！

　　陆枝丽夫妇商量了几天，才给孩子起好名字：稍高的孩子叫“何重生”，另一个叫“何重临”。

　　为了更好地照顾小兄弟俩，自2002年起，陆枝丽逐渐将厂里的大部分事务交给了丈夫处理，还专门请了一个保姆负责家务，而她则一心一意地照顾孩子。

　　时间一晃就到了2005年底。小兄弟俩呆在陆枝丽夫妇身边已将近6年时间。此时，陆枝丽已把全部心思放在孩子身上，生意上的事情都落在了何静华一个人的肩上，他比以前累多了，感觉有些吃不消。

　　12月底，何静华跟西班牙订货商签了一张30万元的布玩具订单，但是因为厂子里的员工闹事延误了交货日期，对方索赔6万元。得知原委的陆枝丽一听急了，不由得埋怨起丈夫。何静华辩解说：“你一天到晚只顾着孩子，对生意不闻不问……”夫妻俩吵了起来。

　　偏巧重生兄弟俩在客厅嬉戏着，追来跑去欢得很。何静华突然觉得特别烦，突然冒出一句：“老子真后悔捡了你们回来！”

　　这几个字就如同一声炸雷，轰然在陆枝丽心头炸响！难道重生和重临不是丈夫在福利院领养回来的？难怪没见丈夫办过领养手续！

　　在陆枝丽的追问下，何静华这才告诉妻子：孩子的确不是从福利院领回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替夫赎罪，养母千里寻生母

　　事情还得从6年前说起。

　　1999年11月12日晚，何静华在佛山市三水区跟原料商谈完生意后，第二天一早才开车回番禺。6点刚过，车子开上广三公路。突然，他发现路边有两个幼儿一边蹒跚前行，一边哭泣。

　　凭直觉，何静华知道孩子一定与家长走失了，于是他将孩子抱进车里，一边开，一边寻找他们父母的踪影。但是寻了半个小时也没见谁找孩子。

　　就这样，何静华将重生兄弟带回了番禺。他知道妻子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如果告诉她孩子来历的真相，她一定不会收养。于是，何静华欺骗了妻子！

　　陆枝丽真想狠狠地刮丈夫几个耳光！怕吵醒孩子，她压低声音对丈夫吼道：“别人失去孩子，心里多么绝望。把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咱们能安心吗？”

　　2006年1月，陆枝丽终于下定决心对丈夫说：“我受不了这种折磨！我要找孩子的亲生父母去！”

　　陆枝丽首先来到佛山市民政部门。但是，民政部门并没有双胞胎孩子失踪的记录。她又去城区几个辖区派出所问。三天后，陆枝丽终于在三水区派出所找到了孩子亲生父母的信息！

　　孩子的亲生父母远在千里之外的重庆市秀山县！

　　资料显示，孩子的父亲叫杨胜千，母亲叫顾小凤，是重庆市秀山县黄土乡的农民。

　　陆枝丽决定带着两个儿子去重庆寻亲，此举立即遭到全家人的反对。弟弟说：“姐，别冲动啊！如果孩子的父母要起诉姐夫，姐夫难逃法律责任。”

　　家人的劝阻没能让淳朴的陆枝丽动摇。2006年1月11日，她带着孩子踏上了开往重

　　庆的列车。

　　恩怨散去，两个女人写大义

　　1月13日傍晚，陆枝丽带着重生兄弟到了秀山县城。颠簸近三个小时，才来到黄土乡。一路打听，陆枝丽终于来到了孩子父母的家。家里只有一位年迈的老人，他颤巍巍地来到陆枝丽面前，疑惑地问：“你……你是哪个？”陆枝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地说了。

　　“真是造孽啊！”老人早已老泪纵横。

　　原来，老人是小重生的爷爷。俩孩子的原名叫杨大朋、杨大羽。6年前，其父亲杨胜千在广东省恩平市打工时，不幸溺水身亡。同在恩平市打工的顾小凤含泪处理完丈夫的后事，带着1岁7个月的双胞胎儿子返回老家。那天清晨5点左右，长途客车在经过佛山市三水地区时，有乘客要求司机停车方便，因为是女性，想找一个更为隐蔽的地方，顾小凤就到附近的丛林中去了。可是，她大意了。她一离开，好动的孩子就跟着下了车。小哥俩不见妈妈，渐走渐远。而此时天才蒙蒙亮，车上的人都昏昏欲睡，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孩子的母亲在哪儿？我要向她请罪啊！”听完这一切，陆枝丽泪如泉涌。

　　得知孩子的母亲目前住在娘家后，在一个热心人的带领下，陆枝丽前往顾小凤父母所在的村庄。

　　乍见到陆枝丽，听完她的讲述，顾小凤仿佛在梦中一样。“大朋！大羽！我的心肝，妈妈还能见到你们呀……”顾小凤跌跌撞撞扑过来要抱孩子。可是孩子们吓得一下子躲到了陆枝丽的背后。

　　亲人相见不相认！这个受尽心灵折磨的女人，对眼前的陆枝丽有着一种切齿之恨，嘴里喃喃道：“你们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这样呢……”这时，顾小凤的亲人们陆续赶到了顾家，他们将陆枝丽团团围住，言词激烈地质问她，每个人都充满了仇恨。

　　陆枝丽一头朝顾小凤的亲人们跪了下去：“我求求你们，别吓着了孩子。这些年，我丈夫对你们的伤害很深，我这不是来了吗？天大的事，咱们好商量……”这时从旁边蹿出一个青年，猛地踹了陆枝丽一脚：“你们害得我姐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你拿什么来弥补？”

　　顾小凤几次试图将小兄弟俩抱回身边，但孩子吓得死命地拽住“妈妈”陆枝丽的衣襟，放声大哭。顾小凤流着泪放手了……

　　一直折腾到天黑，顾小凤的家人都不肯原谅陆枝丽，并将她从顾小凤家里赶了出去。

　　陆枝丽又在顾小凤门前跪下了，她只有一个愿望———顾小凤看在她千里还子的分上，原谅丈夫！

　　听着门口的喧闹，顾小凤心潮翻滚：6年了，总算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孩子，孩子长得健康结实，这让她心里好歹有了些宽慰。她忍不住打开了半扇门。这时候，7岁的小重生突然鼓起勇气，跑到顾小凤身边，小手捶打着她，质问道：“你们为什么欺负我妈妈？”

　　孩子稚嫩而无辜的眼神让顾小凤的心再次翻腾起来———这几年孩子跟着她，长得白白胖胖，这是一个母亲的付出啊。而她在得知真相后，不远千里将孩子送回来，这份大义大德，又何尝不在替夫赎罪？如果不是她，自己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孩子了……想到这儿，她摸了摸重生的头，转过脸喝住了自家的兄弟，慢慢走过去将跪在地上的陆枝丽扶了起来。

　　顾小凤的这一举动令陆枝丽又惊讶又感激，两个女人抱头痛哭。此情此景，令在场者无不动容！

　　当天晚上，顾小凤留陆枝丽住了下来。两个母亲交谈到深夜。顾小凤经过丧夫失子之痛后，身体每况愈下，这些年又患了子宫肿瘤，没钱做手术，病情一直拖着。陆枝丽暗暗决定，一定要出钱把她的病治好。

　　第二天一早，陆枝丽主动带上顾小凤来到秀山人民医院，经过检查，确认顾小凤的肿瘤属良性，只要动手术切除掉就没事了。陆枝丽随即打电话让丈夫往她随身带的银行卡里打了4万块钱，然后她将钱全部取了出来，交给顾小凤。顾小凤说什么也不收。陆枝丽坚持道：“妹子，这笔钱你一定得收下，孩子不能没有妈。”顾小凤流下了复杂的泪水。

　　2006年2月21日，顾小凤在秀山县医院做了子宫切除手术。手术成功后，陆枝丽决定离开秀山回广州。

　　陆枝丽临走前，顾小凤将孩子叫到身边，说：“陆姐，孩子虽然是我生的，但却是你带大的。你也是他们的母亲。我考虑了很久，本想让两个孩子都跟你走，但我实在太想他们了，所以我决定留下大朋，如果你不嫌是个累赘，就将大羽带走吧。”

　　陆枝丽拒绝了顾小凤的建议，她哪会不懂得一个母亲的心呢！“小兄弟还是不分开的好！反正哪里都是家，我们会经常来看孩子！”两个女人眼里闪动着泪花，一起紧紧拥抱住小兄弟，久久都没有分开……

　　采访中，记者还就何静华涉及的法律问题咨询了广州警方。警方说，像他这种情况，后果不严重、性质不恶劣，在征得受害人谅解的基础上，依法可以免予追究刑事责任。笔者从陆枝丽那儿还得知，顾小凤用治病剩下的钱在秀山县城开了个小百货店，重临兄弟也在当地的小学上了一年级。

　　2006年3月12日，陆枝丽还带上丈夫去了一趟秀山县，看望孩子并当面向顾小凤谢罪。

　　这个充满传奇、恩怨纠葛的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画上句号。因为陆枝丽明白，无论世事如何改变，她的养子有两个妈妈，一个是她，一个是顾小凤。不管前面有多少风雨，两位母亲都会与孩子同舟共济！

　　原载《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