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迷节日来了

　　我朋友老章是个资深足球迷。早几日我到他家去，发现他把客厅里的背投换成了平板大屏幕电视。我说你搬新居才两年多，未必就把一台背投看坏了？他说，嫌背投不清晰，6月9日世界杯就开锣了，我要好好享受世界杯的精彩，所以特地换了高清晰的液晶彩电——到时候欢迎你们都到我家里来看，大家一起热闹，我家里有的是啤酒啊！

　　那天他本是找我有事，聊着聊着忽然眼睛瞪得很大，嘴巴洞开，却不言说了。我顺

　　老章把正事撇在一边，侃侃地谈起了足球。他竖起三根指头说他认为足球史上有三个最伟大的球王，一个是贝利，一个是马拉多纳，一个便是刚才看到的小罗纳尔多。

　　我想起前年到巴西，在里约热内卢参观全世界最大的绿茵场，可容纳20多万观众的马拉卡纳足球场。我跟巴西的球迷们聊天，他们都竖起大拇指说小罗最了不起，卡洛斯也不错，大罗——他们把大拇指朝下，说，不行啦，不行啦，没戏啦。“你看他胖得像个什么样子了啊！”足球是巴西整个民族喜怒哀乐的活火山，也是他们生活中最重大的盛事。如今，足球也日渐成了咱们中国人生活中的盛事。至少就我所知，它是老章的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内容。何况，世界杯来了，全世界足球迷们的狂欢节来了。春江水暖鸭先知，老章换电视机早等得不耐烦了。

　　世界杯的日子，我周围许多朋友无不晨昏错乱，黑白颠倒，生物钟随着赛事大调整。时常是凌晨两三点电话一阵惊响，有三迷五道的球痴闷不住了，找你来谈球，声震耳鼓，一顿乱吼，听了半天你都不知道他到底说的是什么。我毕竟是年纪上来了，半夜里看球，脑壳一点一点，眼皮就垂了下去。忽然耳听得周遭一阵爆喝，左右上下都是人声沸沸，就在我栽瞌睡的一瞬，球进了。窗外是一片深沉的夜色，而无数球迷的眼睛比醒着的路灯还要贼亮。世界杯便是这样搅动了我们的生活，使得赛事期间人们的每一分钟都亢奋无比、血液时时达于沸点。这些日子，你去茶楼、去酒吧，去一切人群麇集的地方，所说的话题除了足球还是足球。人类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真是成了大同社会。人人凭瑞奇·马丁的“啊擂啊擂”的1998年世界杯主题歌《Ｔｈｅｃｕｐｏｆｌｉｆｅ》皆能找到同志。

　　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另类的人群也总是一种你不能忽略的存在。在巴塞罗那举办世界杯的那一回，我在电视上就看到记者在狂欢之夜采访一个广场上的人群，问到一个金发美女，她朝镜头大幅度地摇着手，叫着：不要拍我！我不喜欢足球！我干嘛要喜欢足球！她立场坚定的面孔，她的手势，以及她惊世骇俗的话，使我永远难忘。就像欣赏球迷的狂热一样，我同样欣赏她特别与众不同的个性。在全世界发烧的日子里，她竟保持了她的冷静与不同流俗，并且，努力地捍卫着自己的生活和原则。

　　她当然只代表她自己。不能代表半夜里摔啤酒瓶起吆喝的人们，更不能代表老章。

　　如果叫老章来评价她，老章会说：有病啊，她！⑥1

　　□何立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