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的臭猪脚

　　■文/沈嘉禄

　　与冬至相比，今天的中国人似乎不大关心夏至。过去还有“冬至馄饨夏至面”的说法，现在你随便哪天都可以吃馄饨吃面，两样一起吃也没人管。广东顺德人更逗，说什么“冬至鱼生夏至狗肉”。狗肉本是大热之物，夏天吃还不要你命！所以顺德人看上去总也长不大。

　　老上海说，夏至日是我国最早的节日。清代之前的夏至日全国放假一天，回家与亲人团聚畅饮。这倒是不错的节日，全国人民一起捧着大海碗吃肉丝菜汤烂糊面的场面应该很壮观吧。那会儿南方人还流行吃茯苓粥，先将荷叶煎汤去渣，把茯苓、洗净的粳米或小米加入药汤中，同煮为粥，出锅前加适量白糖。这碗粥有清热解暑，宁心安神，止泻止痢等功效，在夏至时吃最相宜。到了清朝，皇帝在夏至前往地坛大张旗鼓地祭祀一番，皇城根下的百姓并不起劲。而在远方的上海呢，老城厢里却起了一个很好玩的习俗，将刚摘下的李子放在口袋里，据说可以防止打呃。李子与打呃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老上海人也真是太会联想了。今天的新上海人就聪明多了，看到有同事打呃，就把他拉到一边：“昨天我看见你老婆跟一个男人在……”对方一听，两眼瞪得铜铃大，立马止呃了。

　　小时候老师教导我们，夏至这一天正逢太阳直射北回归线，是北半球一年中白昼最长的一天，南方各地从日出到日没大多为十四小时左右。我也听母亲说了，过去的老裁缝接近夏至时候，每天多做一根线的活。那时候裁缝师傅都是露天工作的，靠天吃饭。天一黑，他们就吃老酒打麻将了。劳动人民的道理有一个特点，浅显而实用，好记，是从生活中来的。

　　好了，现在夏至吃什么不重要了，老裁缝也不必在路边摆一张小桌子做衣服了。李子也不是好东西，多吃会拉肚子。今年，我们应该关心的是世界杯。在夏至这个古老的节日里，全世界的球星都在太阳照到北回归线的灿烂时分，一路狂奔，去抢一只燃烧的皮球。

　　为了让电视机前的日子过得更有滋味，在下好吃分子建议，再给夏至一个可以大吃的理由。具体操作如下：去超市买几斤鸡爪鸡翅，稍煮一下，用纯净水冲至冷却，盛在大容器里，加一瓶糟卤，然后塞冰箱里。等晚上球队开打时，取一碗出来，再开一瓶冰啤酒，吃吧。

　　看球赛最宜吃糟鸡爪或糟鸡翅之类的美食。鸡爪鸡翅的基本特征是皮包骨，皮韧，骨细，几乎无肉。就因为有骨头，吃起来得细细嚼，像蚂蚁啃骨头一样敲骨吸髓，将最后一点滋味享受殆尽。这番兢兢业业的作业，与阿根廷、韩国等队的敬业精神是一脉相承的。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喝冰啤酒吃鸡脚爪也是这个理，不将最后一点肉屑啃光，算不得会吃的人。而且一鸡爪在手，嘴里只管忙活，并不耽误看球。换成一只走油蹄髈，虽可大快朵颐，却难免三心二意，小猫钓鱼，你这里头一低，嘴一歪，屏幕里就进球了。

　　上届世界杯开打时，我朋友发明了一道绝妙好菜，臭豆腐蒸猪脚。味道好不好且不管它，关键是名称有意思：臭脚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