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怒江修水坝，江水就能变“石油”吗

　　中国观察之汪永晨专栏

　　6月18日晚，一群环保人士在一份以国家环境保护总局为被告的行政诉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这是继6月5日国家环保总局副局长公开表示怒江方案“要做大的调整”以来，民间人士对怒江问题最强烈的质疑，也是三年来怒江问题的争议首次上升到诉讼层面(《中国经济时报》6月21日)。

　　能否在世界自然遗产的怒江上建水电站？争论已经持续三年了，有人说建坝，当地百姓应有知情权；有人说，70％家住怒江的人愿意修水坝。2006年2月，我第四次走进怒江，听到这样一种满怀希望的说法:修水坝，我们这里的江水就能变成石油了。在已经开始钻江勘探的六库等地，我采访了生活将受影响的100户潜在移民。我向他们提出的问题是:知道要搬迁吗？从哪里知道的？修水电站要影响到你们的生活，政府是否征求了你们的意见？是否了解补偿的标准？搬迁有什么具体困难和担心？修水坝能解决你们的贫困问题吗？

　　采访后有五点超出了我的想象:

　　第一，怒江州的老百姓对政府的信任与依赖大大超出了我的想象。一切听政府的安排。贫困地区老百姓的听话，是发自他们内心的。

　　第二，怒江要建十三级水电站了，国内外媒体的大篇幅报道已近三年。可怒江沿江的老百姓，除了六库边上的小沙坝村四年前在村头贴了一纸告示，镇里开了一次会以外，其他所有沿江的人在回答我们第一个问题:知道搬迁吗？第二个问题:从哪儿知道的？回答都是:道听途说。

　　支持修水电站的人士一直强调，怒江的水不能白白地流了，怒江的老百姓太穷了，在怒江上建水坝可以帮助当地百姓脱贫致富。可是，时间到了2006年2月，我们国家的环境影响评价法正式实施两年零六个月了，怒江的地质条件是否允许建坝的勘探紧锣密鼓地开工也已经一年多了，而世世代代家住怒江边的老百姓，是否能够接受建坝后对他们生活的影响的“勘探”，却从未进行。

　　第三，小沙坝村人四年来，日子过得惶惶不安。如果不去小沙坝村，我真的不知道，在我们这些外人在报纸上发表各种观点，在高楼大厦里讨论怒江能不能建水坝及建坝的利弊得失时，小沙坝很多人家的房子已经裂了大缝，他们不知何时搬迁，有何补偿。

　　第四，修水电站能不能扶贫，今天有着不同的说法。不过当地人说得比我想象得更直率。当我问潜在移民鲁新:你认为在怒江修水电站可以解决老百姓的贫困问题吗？他回答:只能让电厂挣钱。当我问潜在移民王灵芝:如果赔偿，你认为你家的房子要赔偿多少钱？他回答:我只是听说，不知道怎么赔。

　　第五，更出乎我意料的是对勘探怒江的技术人员的访谈。马吉电站的一位包工头说地质勘探是他的饭碗，全国各地快跑遍了，像怒江地质条件这么特殊，十米就是不同的岩层带的地方还从没遇到过。松塔电站的勘探工程师则说，我知道很多专家呼吁不应该在怒江建电站。的确如此，作为一个中国人，我认为破坏了生态平衡，以后就看不到怒江了。为什么叫怒江，从它的字面意义看，声音比较大，比较壮观。坝修起来以后水位就要抬升，三个台阶，13个电站，这样一来，就看不到水流，只能看到湖了。

　　2003年9月1日生效的《环境影响评价法》明确规定:“专项规划的编制机关对可能造成不良环境影响并直接涉及公众环境权益的规划，应当在该规划草案报送审批前，举行论证会、听证会，或者采取其他形式，征求有关单位、专家和公众对环境影响报告书草案的意见”；2006年2月23日，国家环保总局正式实施了《公众参与环境影响评价暂行办法》，这标志着环境保护领域里的公众参与，又向前迈进了重要的一步。

　　令人遗憾的是，在设计怒江采访100户人家的问题时，我还设计了一个问题:你知道中国有部环境影响评价法吗？问了几十个人后，我差不多放弃了，因为没有人知道。在我放弃的问题中还有知情权，因为“听政府的安排”、“我不知道”的回答太多了。

　　6月5日建电站计划国家环保总局副局长说了怒江将有“大调整”后，媒体为此忙乎了快20天了。可一个也不例外，统统一头雾水。有关人士众口一词:现在还无可奉告。不知为什么，在怒江修水电站这件事上，环境影响评价法、公众的知情权，怎么就都不好用了？

　　(作者系知名环保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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