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二奶(续)

　　今古齐观

　　山东一所高校的一位女大学生，自去年6月以来两次只身进京到中纪委举报父亲——山东省国土资源厅干部王志华“包二奶”，强烈要求党组织“清除这个党内败类”。此中最可叹的，是一位少女尚认为这种行为属于败类，但现实中，这种封建余孽颇有见怪不怪之势。早两年有一组数字说了，腐败的领导干部中60％以上与“包二奶”有关。

　　冯小刚电影《手机》里有个作家费墨，因为欲包“二奶”败露而感叹“还是农业社会好”，以为从前通讯不发达，偷鸡摸狗之后，“啥子理由都成立”。其实，古人纳妾是一件比较正常的事，“包二奶”也光明不起来。《唐语林》载韩愈就有两个妾，一个叫绛桃，一个叫柳枝。韩愈先是喜欢绛桃，还给她写了首嵌字绝句:“风光欲动别长安，春半边城特地寒，不见园桃并巷柳，马头惟有月团团。”不知什么缘故，柳枝后来“逾垣遁去”，可惜没跑成，被“家人追获”。于是，韩夫子再来绝句就换了口味:“别来杨柳街头树，摆弄春风只欲飞。还有小桃园里在，留花不放待春归。”这意味着柳枝靠边站，“自是专宠绛桃矣”。

　　宋室南渡以后，高宗赵构一度起用李纲为相。李纲一上任，便“首陈十事”，决心重整朝纲，收复失地。即使对这样的名臣，纳妾也是正常现象，但显然，李纲出了点儿格。李心传《旧闻证误》转引朱胜非《秀水休闲录》载:“李纲私藏过于国帑，厚自奉养，侍妾、歌童，衣服、饮食，极于美丽。每飨客，肴馔必至百品。遇出，厨传数十担。”李心传认为李纲乃渡江后名相，“此所云殊不可解”。以为一个人在某个方面出众，就举手投足都是典范，有挖掘不尽的事迹，那是李心传的片面理解。

　　妾与“二奶”，显然是有区别的。妾，是男子在妻之外娶的女子，公开而且光明正大；“私蓄”的那种妾，才应该是“二奶”。去年的第5版《现代汉语词典》收了“二奶”词条:有配偶的男人暗地里非法包养的女人。因为“二奶”与“娶”字无涉，所以是“包”，得像王志华等人那样，偷偷摸摸。这就注定古代“二奶”的日子不会好过。《万历野获编》说，明朝抗倭名将戚继光在外面包的“二奶”生了两个儿子，戚太太知道后气得不得了，“欲手刃”那两个野孩子。后来，杀人的念头虽然没了，必须得正视既成事实了，也还是“杖而收之”，到底要揍一顿出气。

　　往前追溯一下，唐朝有个高官张裼也包过“二奶”，生了儿子之后不敢带回家，“与所善张处士为子”，让人家给他养着，自己“常致书问其存亡，资以钱帛”。这孩子长大后却一点良心没有，把养父抛一边，“窃其父与处士缄札，不告而遁归京国”，归宗来了。其时张裼已死，“兄弟皆愕然”，但张夫人记得此事，还做了一番检讨，说自己“年少无端，致其父子死生永隔”。《明史》、《旧唐书》分别有戚继光、张裼二人的本传，这两件事均不见记载；即使在野史中，也是作为妇人“性妒”的例子来说的。许他们那么干，不许舆论那么说，勉强提了提，还是他们老婆的不是，可见当时的社会对“包二奶”完全是纵容的态度。

　　清朝有个叫潘伟儒的巡抚，60岁的时候看上去还像40来岁，人家向他讨教养生之道。他说没什么，“无边套耳”。边套即如夫人，就是自己不纳妾，更别说“二奶”了。当然他这是开玩笑，实际上他有自己的保健食方:“以红皂、苍术、黑芝麻、茯苓四味研末，加入饭米锅巴，随意为丸散”，每天早晨就吃这个，不间断。但潘伟儒拿“无边套耳”来谐谑诸人，想来当时的官员大抵都是妻妾成群的。

　　今天的女大学生举报父亲，让我们有一点不解之处:为什么该管此事的职能部门能够在整整一年之内对“败类”熟视无睹呢？固然，王志华在喊冤；但是“包二奶”者的肆无忌惮，是可以从此中寻找一些根源的。

　　文/田东江画/赵晓苏

　　图：

　　贱人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