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箱

　　这部商战小说通过描写三位昔日同窗好友，为了使公司上市组成铁三角。他们不择手段，行贿、做假账等无所不用其极，但最终却功败垂成。作品在展示商品社会竞争残酷的同时，深刻揭示了以德经商的道理。

　　十七、权磊再上京城活动

　　权磊搬到酒店来住，按说最高兴的应该是左岸。因为这样一来两人就可以随时见面，也可以随时打电话，不受任何约束。左岸一半是欣喜，一半是忧虑。自从和汉斯分手后，她就打定主意，不再踏入婚姻，只享受爱情。所以不像有的情人那样紧盯着妻子的位置，想有朝一日取代她。相反，从和权磊交往起，她给自己定了一条原则，就是不介入他的家庭，最好也不介入他的工作———当然谈谈建议看法是可以的，但不要介入太多。因为彼此介入的越多，随之而来的矛盾和隔阂也越多，而这正是爱情的最大杀手。如果想细水长流，保持充足的吸引力，就不要过多的介入和干涉对方的自由。具体来说，就是自己爱的是家庭之外的权磊，工作之外的权磊，反之也一样，就好像暂时从现实生活中抽离出来，到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真空世界，尽情享受这一刻的轻松、自由和欢愉，而这正是情人的价值所在。

　　左岸也不是从没想过和权磊一起生活，每次约会，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她忍不住想，既然这么好，不如一起生活吧。但是这念头一出现，她就果断地打掉了。如果没经历过婚姻，或许还不会这么决绝。毕竟在围城里走过一回，深知这里面的繁琐与复杂，也深谙“两个人做情人时可能很好，但在一起生活就未必好”之理。生活中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她和汉斯不就是活生生的一例吗？她不想重蹈覆辙。

　　这一天———已经是7月初了，权磊搬进酒店也快两个月了，上市材料已接近尾声，下星期就可以报到证监会去了，权磊也要随之北上，又要忙起来了，所以抓紧时间和左岸约会。

　　“上市材料快做完了，”左岸瞟了一眼权磊，试探着问：“酒店的房间该退了吧。”

　　权磊摇摇头，“不退。我不定什么时候还住呢，这样我们见面也方便。”

　　你———”左岸稍稍停顿了一下，终于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你老在外面住不回家，她怎么想？”

　　“她能怎么想，我这是忙工作。”

　　“你以为她是小学生啊！鬼才会信你的话？你们是不是闹什么矛盾了？”

　　权磊轻轻点了下头，三言两语，简略向她讲了一下公交车事件。左岸听了，不禁为秘芸抱不平，“这怎么能怪她呢！谁家不是没钱才贷款？陆文鼎是不想冒险，所以找个理由搪塞你。这上市名额刚到手，材料还没报上去呢，也不知道证监会是什么态度，他怎么能一下贷给你一个亿呢？万一证监会没通过，这么大一笔钱，他找谁要去？”

　　让左岸一说，权磊也觉得自己对秘芸做的有点过火了，但仍固执道：“不怪她怪谁？人家怎么不找别的理由？谁让她关键时刻让我掉链子，家里又不是没钱，坐什么公共汽车！天生穷命！”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呀，这是勤俭持家，有什么不好？明儿让你找个一掷千金、挥霍无度的，看你怎么办？”

　　权磊抬手捋了下额前的头发，半是佩服半是讥讽地看看左岸，道：“你可真行，倒替她说起话来。”

　　“那怎么了？我是向理不向情。是你不对嘛，也不好好想一想，就乱发脾气。再说，这话怎么传出去的？还不是你公司内部有鬼？要不外人怎么知道。”

　　左岸一下说到权磊痛处，他一仰脖喝了一大口酒，声音沙哑地道：“有时候想一想也没什么意思，我这么拼死拼活的干，为了什么？我现在的钱两辈子花都够了。我还不是为了公司，为了这一百多号人！可他们呢，却在底下说闲话，传到外面去，坏我的事。”

　　“你也别一打一大片，俗话说群众的眼睛是亮的，大部分员工都是好的，可能是你上任后搞人事改革，得罪什么人了，或者是竞争对手在后面使坏也未可知。”

　　权磊吐了口气，有些感触地道：“也许吧，我一向主张用年轻人，一上任就撤了一帮老家伙，都是公司元老，他们肯定对我有意见。但我这是出于公司利益着想，我跟他们个人没什么恩怨。”

　　“但他们不这么想，你动了他们的位置，他们能不怀恨在心吗？说点什么也是正常的，你以后做事慎重一些，别给他们钻空子。”

　　权磊点点头，感激地看着左岸，目光中掠过一丝忧虑。

　　经过两个月的紧张工作，7月底，上市材料终于完成了。这份长达120页的A股上市申报材料送往北京中国证监会发行部综合处，由其分配给审核一处和审核二处。审核一处，负责对发行人公开募集文件、法律意见书等法律文件的审核，审核二处，负责对发行人申报材料中有关财务会计等专业性文件的审核。预审合格后，将材料分报各处，准备上发行部部务会议，之后写出预审报告，转至发审委工作处，由其安排发行审核委员会会议，讨论通过，就可以拿到上海或深圳证券交易所正式上市了。

　　表面上看，整个流程并不复杂，但实际并非如此。主要是僧多粥少，等着上市的企业排成长队，而上市名额有限，所以各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权磊约东方明在他家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见面，就是为了商议此事。

　　“材料报到综合处了，你看用不用找人活动一下？”寒暄过后，权磊转入正题。

　　“怎么不用？下面那么多预审员，我也不是都熟，最好是分到我熟的人手里。”东方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看，送点什么好？”

　　东方略一思索，“这事难度不大，也不违背政策，所以不用太多，有个万儿八千的就行了。你把东西准备好，等我电话。”

　　第二天中午，东方来电话，告诉权磊已经与对方约好，晚8点，地点也是一家咖啡厅。权磊比约定的时间提前到，等了一会儿，东方和一位年龄与他相仿的中年男人来了。

　　“这位是黎先生，这位是先锋公司的权总。”东方为他们做介绍。

　　“你好你好，黎先生。”权磊热情地道，同时伸出手。

　　被称作黎先生的人没吱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伸出手来和权磊握了握，并在他之前松了手。寒暄之后，东方借口有事，提前走了。权磊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黑盒子，里面装着价值两万元的雷达表送上去。虽然东方说送个万儿八千的就可以了，但为了保险起见，权磊把礼金翻了一番。黎先生客气了一下，就收下了。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回到酒店，权磊换上衣服，用房间内线电话打给隔壁的丛林，让他过来一趟。这时就听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那位刚刚分手的黎先生。

　　“这个———退给你。”黎先生把那个装着雷达表的小黑盒，塞到权磊手里，转身而去。权磊想去追，又觉不妥，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黑盒子，下意识地掂了两下，忽然明白了什么，急忙把盒盖打开，只见里面空空如也。

　　权磊松了口气，刚才还有些沮丧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丛林却有些不解。

　　“退回来一个空盒，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那要看你怎么理解了！你可以理解为送的时候就是空的，这样对大家都好。”权磊像是对丛林、又像是对自己，声音缓缓地说道。（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