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学已进入打架斗殴时代

　　这年头，标新立异是需要勇气的，而要想获得这种勇气，必须具备三要素：脸皮厚、嘴皮硬、心理素质强。这就好比一场擂台赛，你要是基本素质过不了关，肯定当不了英雄，到头来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儿。这种勇气，历来都是用来要求“社会上的人”或者江湖中人的，但现在也被文学界沿用。“首都师大教授撰写‘中国文学已经进入装神弄鬼时代’批评玄幻文学，80后作家群起围攻”（《信息时报》6月27日）的新闻所传达出来的也就是这么个意思。

　　相比较前不久“韩白之争”那场赛事，我不得不对首都师大的陶东风教授表示出一个伪球迷式的同情。所谓伪球迷式的同情，是指两支足球队在比赛时，一方队员处于绝对弱势的境地（例如被罚下一两名队员，以少对多），这时候你就非常渴望弱势一方进一个球。当然，同情也要具备一定的勇气。昨天，在德国，“意大利最后一秒击毙澳大利亚”（中央电视台6月27日）时，黄健翔同志非常夸张地“同情”了一下几近任人宰割的意大利，结果在嗓子沙哑的情况下，还是饱吃了一顿语言的老拳，澳大利亚人所不能承受的指责有多少，我们的翔子就扛了多少。当然，我跟翔子不同，他是标新立异型的，其中渗透着一股赌徒式的狂欢；我是心太软型的，因为陶东风完全处在孤立无援的境地，而“韩白之争”的双方都曾组成掐架的阵营。因此，我的同情想来不会招致80后们的围攻。

　　话语之间的赛事虽然起步并不比体育赛事或武林赛事晚，不过引进后两者的暴力成分则是最近几年的事情。从前，我印象中的作家与批评家是一群斯文得像绵羊般的知识分子，两者对待各自批评与被批评的谦虚，一度让读者内心酸水泛滥。但无论如何，让批评停留在批评本身毕竟是讲文明爱礼貌的一种学术作派。学术的归学术，暴力的归暴力，假如学术与暴力联合，那显然是不可想象的，如此这般，读者内心泛滥的必然是心惊胆战。公元2002年某月，“身体派”美女作家卫慧与九丹爆发了一场骂战，那算是在下初次领教到“文学斗殴”所产生的心惊肉跳。那一年，卫美女撰文不点名批评九美女的《乌鸦》“大致是写些在新加坡的‘小龙女’（中国妓女），被人冠以‘妓女文学’的名号，写者本人也不遗余力地对媒体作半遮琵琶之姿，似乎还真有售肉经验。”卫美女尤其愤愤不平地指责那位“她”欲出价10万人民币，请人找门路来禁“她”的书，认为这是在效仿其大作《上海宝贝》越禁越红之“成功经验”。一场骂战由此展开，两个原本素不相识的“美女”同行，相互揭短，非得让对方承认自己才是“卖肉”的，所涉及的都是人品，而绝口不提作品。看了她们的掐架，我才知道，原来以文学骂人的威力竟然如此了得。

　　如果说，两位“身体派”的斗争属于单打独斗的话，那么，具有“历史意义”的“韩白之争”则算是一场群体冲突。可惜的是，韩寒同学正值当年，有一大批追随者，白烨终因经不住穷追猛打而封了自己的博客，躲将起来。老陶无视前车之鉴，可见他批评所谓的玄幻文学，确实是勇敢无畏的。

　　老陶批评80后们的写作，应当是做好了以一挡十的准备。所谓装神弄鬼的玄幻文学，有着相当不错的市场，批评玄幻文学，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在贬低庞大的玄幻文学读者群。老陶同志显然不愿意拿《百年孤独》、《变形记》之类的“玄幻文学”与当今的玄幻文学相提并论，因为当今的玄幻文学是以玄幻来掩盖文学才能的肤浅。我从来不看所谓的玄幻文学，所以对老陶的观点不予置评，但对他“学术的归学术”之立场表示肯定。怎奈何，80后们接受不了“学术”，一律以暴力侍候。于是，教授成了“骂街的村妇”。

　　综观文学界打架斗殴的发展趋势，我发现，它与肢体冲突的形式毫无二致：必须有帮派、下手要狠、要穷追猛打。江湖中的潜规则是，不但要打赢，而且最好要“见红”，否则也只能成为小英雄。文学圈内的骂战，不仅能使作家一夜走红，而且还可以彰显其在文学圈内的势力。可见，在文学圈内混，写作的功夫不再是一个作家的全部才能。这一系列的现象同时表明，文学不仅已经成为一种“行为艺术”，而且已然进入打架斗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