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卦

　　我有一哥们儿，姓潘，人称小潘。因为好赌，人又称赌神。

　　赶上世界杯，小潘不可能不赌，电脑上“互博”、“锐博”全有，看完澳门盘看拉斯维加斯盘，赌完这家赌那家。开始小潘赌的大，1000块1000块的下，花钱如长江流水，又好似风卷残云，哗哗的就没了。小组赛到后半程之后，小潘的下注额度一天不如一天，一阵不如一阵，一会儿不如一会儿。按赌博这行的技巧来看，一般你玩个概率，头一场你下100，

　　但小潘已经翻不动了，开头花得太狠，眨眼就没了。从小组第三轮开始，小潘输一场500的，拿200块翻本儿；200没了，拿100翻本儿；100没了，拿50翻本儿；50也没了；把晚上饭钱挤出来，拿10块翻本儿。最后没辙了，跟他媳妇两人啃的窝头。当夜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小潘他媳妇大怒。他媳妇我们都认识，有一小名儿叫金莲。她大怒，指着房门说：“你要再敢赌，我拿张纸把你捏出去。”

　　小潘老实了两天，眼看就淘汰赛了，要再不出手，扔的钱不全都回不来么？咬着后槽牙，跟他媳妇说：“你再给我拿500！我再下一场，如果我再输了，再赌我是孙子！”金莲也咬着后槽牙说：“成，我再给你500，这可是压箱底儿的500。要是再输了，后半个月我看你活得了活不了？”

　　小潘手里拿着这500，心想这次绝对不能再扔进去，不能随便胡下，干脆我找一算命的给算算，花10块钱来一卦，算准了我再下。到北京东二环光明桥底下，找着一算命的老头，老头长得眉分八彩目若朗星，虽然一脑袋头发和胡子全白，但是透着精神。小潘问：“老爷子，您算卦灵不灵啊？”老头说：“能不灵么？不灵敢在这儿摆摊？”把小潘的手拿过去，说：“你还别不信，我这从6岁学的麻衣神相，研究60多年了。关键得看手，你看啊（拨拉小潘的手指头），拇指为君，食指为臣，三指为主，四指为宾，讲究群臣相对，宾主相齐。你这手上，分明八宫和暗八宫，什么叫明八宫？乾坎艮震迅离坤兑；什么叫暗八宫？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小潘大惊，这不整个一神仙么，说得太痛快啦。当时赶紧问老头儿：“我要算这一卦，今天晚上英格兰要打厄瓜多尔，您说这英格兰能赢到两个球么？”老头说：“不忙，我先算算你的卦象，看看你有没有福运财运，再看这球。”又捏着小潘的手，叹了口气，说：“你这命相不好啊。你这掌中间有一道冲煞纹。相书上写得清楚啊：掌中有道冲煞纹，自幼起便受孤贫。要想时来得转运，你——克去本夫另嫁人。”小潘抡圆了给老头儿一大嘴巴，男女你都不认识你还算卦呢！

　　我跟小潘不错，但是我从来不赌球，也不算卦，不相信这个。前两天在我们单位附近，我刚把车停下，从马路对面过来一女的，二十六七岁，远远地叫我：“大哥，大哥。”走近了一看，一脸泥，破衣烂衫，刚从周口店来的似的。问我：“大哥，算卦么？我看你印堂发暗，我指你一条明道儿怎么样？”当时把我给气的，我心里说：“你指我一条明道儿？你瞅瞅你那样儿，有明道儿你自己不走？”当时我指着她鼻子：“你赶紧，该上哪儿上哪儿去。你们家里人也不管管你，出来丢人，再没完我抽你你信么？”

　　她一看害怕了，扭头赶紧走，没走两步，我又把她叫回来了。我从兜里摸出来10块钱：“行了，都是世界杯闹的。拿这10块钱，晚上回家跟小潘下两碗面条吃得了。”

　　■杨毅（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