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自挖煤，挖得村庄房倒屋塌（图）

　　新闻前缀

　　电闪雷鸣，风狂雨骤，6月27日后半夜，昔阳县突降暴雨。躲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郭强(化名)一家无法入眠。

　　郭强是昔阳县三都乡郭家庄村人。6月22日夜至次日清晨，一场地质灾害毁掉了他所住的房屋。从那以后，他只能住进当地政府提供的救灾帐篷中。在郭家庄，和他有同样遭遇的还有其他20多户人家:昔阳县民政局的统计显示，这次地质灾害共涉及27户村民的71眼窑洞、154间房屋，有21眼窑洞、25间房屋完全坍塌，另有12眼窑洞、17间房屋出现明显裂缝，无法居住。而村民说，实际情况比这还要严重，地质灾害是连续4年的私挖滥采所致。24—28日，记者对此展开调查。

　　塌方现场

　　灾难到来夜半惊魂

　　“早在两个月前，我们就觉得不大对劲儿，眼看着房中的裂缝一天天加大，却无可奈何。”村民们回忆。

　　村民大多不看公历，6月22日这个日期是记者根据他们提供的农历日期推算而来。受灾的村民说，他们的房子是在阴历五月廿八清晨6时许彻底塌掉的，但在前夜11时就已出现征兆。先是房顶扑簌簌地掉土，房子底下或是周围似乎有种力量在拽扯房屋，时不时还有种晃晃悠悠往下沉的感觉。村民大多撤到了屋外观望。往外转移东西吧，又想万一房屋不塌呢，岂不白忙乎?有少数老人总觉得房子不会就这么塌了，坚持不肯出来，直到最后才被强行拖出。拖他们的是煤老板手下的工人（村民语，在村支书看来，对村民施以援手的是挖山造地的施工队）。庆幸得很，因为有预兆，这次事故中没有发生人员伤亡。

　　天蒙蒙亮，房子终于开始坍塌，一片一片地，像山体滑坡似地纷纷倒下。村民们尖叫着，个别胆大的试图从屋中抢救财物，但一切努力似乎都是徒劳。看见祖祖辈辈居住的房屋成了一堆废墟，村民们傻了眼。

　　村委会提供的一份名单，记录了部分群众的受灾情况:郭兰所，房5间，玉米570斤，瓮5个;郭维小，饲料两袋，玉米260斤，瓮4个，房屋没有登记;王贵午，玉米200斤，谷子180斤，瓮4个，房屋没有登记……

　　产煤历史

　　名为造地实为挖煤

　　塌方现场，长70米、宽25米左右的范围内，满眼尽是断壁残垣，其中一半已被黄土覆盖。黄土堆上，一棵有腰那么粗的大树被连根拔起。没被黄土覆盖的地方，锅碗瓢盆、桌椅板凳、水瓮面缸等随处可见，中间有少许煤层露出。

　　离塌方十多米处，山体被人为挖出一处高约十几米的断崖，黑乎乎的煤层裸露在外。沟里十多辆卡车正从塌方现场不远处排队装车，一辆大铲车忙个不停。旁边不远处，停着五台大型挖掘机。村民说，村干部所说的造地，实际上是在有组织地盗挖煤。这种大规模盗挖行为开始于2003年，而如果要追寻郭家庄村的地质灾害起源，还要从更早的村办煤矿说起———

　　郭家庄原先有一个合法煤矿，兴建于上世纪70年代，归村集体所有。煤矿生产20多年，1999年，因资源枯竭关闭，留下大量地质灾害隐患。1996年村里曾发过大洪水，更加重了地质灾害。

　　事实上，“资源枯竭”并不意味着这里没有了煤。在昔阳一带，山体表面有大量露山煤，极易开采。有的村民建房挖地基，会撞到煤层，几锹下去，挖出来的就是煤。

　　2003年，随着煤炭价格的上涨，村里迎来了第一个“掘金人”———来自阳泉平定的刘姓开发商。村支书说，刘老板是来给村民谋福利的，一是帮群众开山造地，二是要帮村民在村西另建新房，以安置受村办煤矿影响房屋出现裂缝的村民。

　　但村民们很快发现，外地老板并没那么好心。从2003年开始，每年换一个投资人，刘某之后，是河南另一个刘某;第三年是浙江的王某;第四年是福建的胡某。这些人都和村里签了协议，对外称是帮村里开山造地建新房，但目的都是挖煤。

　　支书撑腰

　　取走“黑土”留下灾难

　　4年时间，为“挖山造地”，村民的500多亩耕地被毁，村里的4眼数百米深的甜水井被毁，先后有20多户村民迁走，原先裂缝的房屋被推倒变成了煤场，这次地质灾害发生后，又有20余户村民无家可归。

　　村支书王彦云向记者证实，这4个开发商确有其人，村里也确曾与他们签过协议。他说，开发商的回报主要在于造地之后的收益———造好的地，或是承包给村民，开发商挣承包费，每亩每年大概能挣二三百元;要不开发商建集体农庄或是奶场，以种玉米为例，每亩至少能产1000斤玉米，每斤现在的市场价为0.72元，1000亩就是72万元。“开发商的积极性都很高，完全是在为我们村民谋福利，每个人都投资很多。”王彦云说。

　　记者问及这里到底有什么吸引力，能够吸引开发商前赴后继斥入巨资，王彦云无言。记者问，曾有3个开发商相继离去，他们并未等到土地建成获得收益，村里如何对他们回报，王彦云支支吾吾。

　　王彦云认为那些开发商“造地”过程中“取”出来的是“黑土”，不是老百姓说的煤，“根本不值钱，每吨也就能卖二三十块钱。”

　　村民告诉记者的情况是，村民生活用煤都从这里购买，享受一定优惠，每吨原先是60元，后来涨成80元，现在则是100元，卖到外地的更贵。

　　正是这种大范围私挖煤炭资源，严重破坏了山体的地质结构，才酿成了此次塌方———大山深处，村民的房屋尤其窑洞大都依山而建，现在没了“靠”，加之降雨积水对房屋地基的侵袭，二十余户村民的房屋由此坍塌。村支书王彦云等村干部也认可这一事实，他们承认，正是由于这片山体被挖，引发了这次的地质灾害。只不过，他们反复强调，他们挖山不是为了挖煤，而是为了“造地”。

　　神话戳穿

　　“造地”真相私采嫌疑

　　在郭家庄村北面的沟里，西北面一大片覆盖着黄土的空地上立着两块牌子，一块写着造地1000亩的规划，落款时间为2004年，称要在3年内完工;另一块，已经被风雨扯得七零八落，不知原先写着什么。

　　村民告诉记者，那片所谓造出来的新地，原本就是500多亩耕地，因为挖煤遭到破坏，现在只不过是再次恢复而已。

　　6月29日下午，记者在山西省国土资源厅采访时，郭家庄的“造地”神话被戳穿。听取记者反映的情况后，国土厅执法总队工作人员指出，按照相关规定，这么大面积的造地工程，应该由专业地质人员进行详尽规划，制订出科学的方案，并由国土资源厅批准备案。但是，郭家庄所做的，仅仅是由村集体和开发商签了一份“协议”，这份协议，王彦云说没有经过三都乡和县国土资源局批准。如此看来，郭家庄村有重大私挖滥采嫌疑，执法总队工作人员表示，他们将尽快组织专人前往查处。

　　事故发生之后，昔阳县政府由分管国土工作的常凤鸣副县长亲自带队，组成公安、国土、安监、纪检、民政等多个部门组成的调查组前往调查，截至记者发稿，仍未做出明确结论。

　　采写：本报记者李建军制图：张园(来源：山西新闻网 山西晚报网络编辑：赵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