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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 我杀害了亲人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6月30日05:03 杭州日报

  2001年11月,安徽省宣城市孙埠镇合义村发生一起投毒杀人案,致使郑家一死三伤。当地警方竭尽努力,终因案情蹊跷,未能锁定凶手。2005年,因犯盗窃罪被送入安徽省九成监狱管理分局改造的郑向桥,在民警的教育、感化和挽救下,说出了他隐瞒了4年的余罪——

  亲人的毒打让我心生恨意

  我自小对读书不感兴趣,经常逃学。由于我每天按时背着书包出门、回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父母并不知道我逃学。期末考试,我考了两个“鸭蛋”回家,父母懵住了。父母问过老师和同学,得知缘由,气得脸色铁青。

  父亲从门前的柳树上折下一根指头粗的枝条,喝令我脱掉上衣。我偏着脑袋,斜视父母,不肯脱。母亲伸手朝我脸上就是一巴掌,吼着:“快脱!”我战战兢兢地脱掉外套和毛衣,只剩下一件衬衫。父亲手中的枝条抽到了我的背上,一下又一下……

  这次挨打后,我有一个星期没逃学。可我身在课堂,心却静不下来。我拽前排女同学的辫子,故意高声咳嗽。老师的批评,我是东边耳朵进,西边耳朵出,小动作依旧。老师一生气,勒令我站到教室外面。连续的罚站,让我更加厌烦读书。我再次逃学。

  父母得知我再次逃学,火气冲天。母亲说:“上次打轻了,没让你长记性。这一次,哼!”从母亲凶狠的目光里,我知道皮肉又要受苦了。时值初春,寒气还很重,可父母愣是逼我脱光了上衣。我光着臂膀,牙齿打颤,汗毛孔一个个凸了起来。父亲用麻绳将我的两只手腕捆住,吊在房屋的柱子上。母亲开始用绳子抽打我。一下、两下,一分钟、两分钟,父母轮流抽打我。我呼天抢地,可他们的心似乎是铁打的,只顾解气,毫不理会我的痛苦。足有十分钟,父母才停止抽打我。父亲把我从柱子上放下来,递给我一件棉大衣:“披上。”母亲踢我一脚:“跪到12点再上床。”我跪在堂屋中央,父母上床睡觉。听着他们的酣声,我的心里涌起了恨意。

  小学毕业,父母见我实在不是读书的料,便让我跟着二哥去养蜜蜂。那一年晚稻成熟时,二哥回家帮父母收割,蜂场只留下我一个人。一天,相邻蜂场的顺子邀我去20里外的叶家湾偷浙江人的蜜蜂,我答应了。吃过晚饭,我和顺子骑自行车前往叶家湾。夜色很暗,但为了避人耳目,我俩都关了手电,摸黑骑着自行车。

  突然间,“哐当”一下,我连人带车摔倒在地。顺子不知我出事了,拐过一个路口,渐行渐远。我爬起身子,打开手电。我与迎面而来的一辆自行车撞上了。被撞的是一对中年男女。男人起身,女人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我见状不妙,跨上自行车,准备开溜。男人一把揪住我,勒令我随他一道送女人去医院。在医院,男人逼我打电话给家里,让家人送医药费来。

  夜里12点,父母和二哥来到医院。他们问我咋会在离蜂场20里外的叶家湾撞人,我低头不语。母亲用手指点了点我的脑门:“待一会,看我怎么收拾你。”我心里害怕,趁他们跟被撞男人交涉时,我溜出医院,逃回了蜂场。

  第二天,二哥从顺子的口中,套出了我为啥去叶家湾。二哥一脚把我揣倒在地,用一截拇指粗的树棍,狠命地抽打我。树棍落在我的脖子、脸上、手臂,留下一道又一道血痕。我扯开嗓子,哀号着。路人见状,夺下二哥手上的树棍,说二哥:“你咋这么打孩子?”二哥瞥了一眼路人,没有吭声。路人走后,二哥提起树棍再次冲向我……

  想吓唬亲人却害死了外公

  我在蜂场乖了两天。第三天上午,感觉无聊,便骑自行车去双桥镇。双桥镇离蜂场只有七八里路程,10分钟就到了。刚进镇,听见有人叫卖老鼠药。刹那间,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一个邪念倏地产生:父母和二哥经常打我,我何不用老鼠药吓唬吓唬他们。我停下自行车,走到卖老鼠药的人面前:“喂,你这老鼠药能不能药死人?”卖老鼠药的人说:“我这老鼠药对人畜毒性不大,对老鼠是一药一个准。”我轻信了卖老鼠药的人的话,买了一小瓶。我在一家商店买了一瓶饮料,一干而尽,而后,径直骑车回家。

  回家后,我将老鼠药倒入一只空瓶子里,用水调和后,将药液撒在锅里的米饭上及碗橱内的白菜和豆?菜上。之后,我将老鼠药瓶和药液瓶装入口袋,从原路出了村。出村不久,我将老鼠药瓶和药液瓶丢弃在路边的一条水沟里。随后,我骑车奔回蜂场。

  回到蜂场,我琢磨着,父母和二哥晚上吃了撒有老鼠药的饭菜后,一定会肚子疼。第二天,我两次打电话回家,想打探个究竟,但电话都占线。第三天早饭后,我决定回家一趟。到家后,才知道我两天前偷偷回家下毒,闯下了大祸。

  当天晚上,父母和二哥吃了撒有老鼠药液的米饭后,觉得身体难受,便打电话给村里的医生。医生来过后,当即给父母和二哥打针、挂点滴。第二天早上,外公来家里,见我父母和二哥都病倒在床上,便自个将锅里的剩饭炒了炒,就着碗橱里的剩菜吃了。外公饭后不到10分钟,浑身抽搐,栽倒在地,口吐白沫,当场死亡。父母和二哥,或许是中毒不太深,或许是体质还行,在鬼门关逛了一圈,又溜了回来。父母和二哥让我回蜂场,照看蜜蜂,家里的事由他们处理。

  外公的性命就这样被我夺了去,而且还神不知鬼不觉。

  外出谋生犯下盗窃罪行

  外公死后,父母和二哥怀疑有人在家里的饭菜上下了毒,便向警方报案。然而,在警方来家里前,他们已经将家里的饭菜一股脑儿全倒进了厕所里,把锅碗瓢盆、碗橱、砧板等生活用品悉数洗净,完全破坏了现场,影响了警方破案。几个月里,警方虽竭尽全力,终未破案。

  然而,我却时常梦见外公七窍流血、口吐白沫,恶狠狠地站在我的床前。面对父母和二哥,我目光游移,生怕他们从我的眼神里读出我犯下的罪恶。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忙碌还是空闲,我的心口似乎始终都压着一块沉沉的石头。

  我离家出走,来到浙江桐庐,先后在蜡烛厂、粉丝厂、机械厂和洗车场打工,后来在一处养蜂人家干了一年。漂泊外乡,夜深人静之时,我时常想家,想被我毒死的外公,想差一点命赴黄泉的父母和二哥。强烈的思乡情结牵着我回到宣城。我不敢回家,在城里转悠。身上的钱花光了,便开始行窃。

  2004年6月4日上午9时许,我窜至宣城洪林镇林场。我见马路边有户人家,门锁着,左右没人,便掏出随身携带的撬杠,撬开了门。我翻箱倒柜了半天,没找着钱。我从主人床上抽出被单,摊开在地上,将堂屋里一台25英寸彩电搬到被单上,包裹好。我背起彩电,正准备出门,两个中年男人拦在了门口。我被他俩到了林场派出所。在派出所,我供述了一个多月来,我一共作案16起,盗窃财物累计价值5900元的犯罪事实。半年后,我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2年,送到九成监狱管理分局服刑改造。

  交代余罪乞求父母原谅

  入狱当天,张指导员发给我两本书,一本是《服刑人员改造指南》,一本是《监狱服刑人员普法教育读本》,并要求我利用空闲时间,把这两本书好好地读一读。

  晚饭后,我靠在床头,拿起张指导员发给我的《服刑人员改造指南》,漫不经心地浏览着目录。《指南》分上下两编,上编是“法律法规”,下编是“专题教育”。专题教育第三课是“认罪服法———深挖犯罪根源,坦白检举,交代余罪”。看到“余罪”两个字,我的心绪一阵紧张。我将书翻到第三课,一口气读完。记忆的闸门被提起了。我想起被我毒死的外公,想起中毒打着点滴的父母和二哥……我仅有的良知搅得我一夜不能入睡。

  第二天,由郭教导员给新入狱的犯人上大课。两个小时的大课,最触动我心弦的是他对“余罪”的解析。他说:有余罪的人,时刻担心余罪被揭露出来而受到严惩,以致整天提心吊胆,难以安心改造。主动交代余罪,是政府给予的一个争取从宽处理的机会。

  郭教导员的教育萦绕在我的脑际,久久不能淡去。工间时间,我来到警官值班室,喊了声:“报告。”张指导员问我有什么事,我欲言又止。张指导员用锐利的目光瞧着我,和颜悦色地说:“猜得出,你心里藏着事。希望你能相信政府。”我翕动着嘴唇,可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当天晚上,组长拿着牙膏、洗衣粉、信纸等日常生活用品,来到我的床铺前,递给我,说:“张指导员知道你大账上没有钱,特意买了这些,让我转交给你。”我打心眼里感激。翌日,我鼓足勇气,再次踏进警官值班室,向张指导员坦白:“四年前,我杀害了我的亲人。”

  宣城警方来到九成监狱管理分局,将我回重审。不久,鉴于我主动交代余罪,且投毒时未满16周岁,宣城市宣州区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从轻判处我有期徒刑8年,与原犯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2年,合并执行有期徒刑9年。2005年7月20日,我再次到九成监狱管理分局服刑改造。

  去年国庆节期间,上海电视台的两名记者来到九成监狱管理分局,对我进行了专访。面对摄像机,我说:“爸爸、妈妈还有二哥,小时候,你们对我严加管教,是为我好,可我不懂事,做下了大逆不道之事。现在,我明白了事理,后悔莫及。今生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请你们能原谅我的罪过。”

  ———郑向桥告诉笔者,他出走浙江桐庐后,就没有见过母亲;犯盗窃罪往九成监狱管理分局后,就没有见过父亲和二哥。他现在特想念亲人。

  民间陪审员看法

  尤廷军,男,26岁,事业单位职员

  又一个因叛逆酿成的恶果

  虽然郑向桥当初报复家人,只是想吓唬一下,并不是故意要置亲人于死地,但结果却误杀了外公。究其思想根源,父母、兄长“棍棒出孝子”的教育方法是导致他产生叛逆意识并走上犯罪道路的源头。本来可以更早感化他的机会被一次次错过,他的仇恨意识日益增长,结果“破罐子破摔”,走上犯罪的道路。看完这个故事,我想到了上次萧山那个父亲打死亲生儿子的案例。看来,父母亲教育子女的理念该好好更新了!

  陈向春,男,27岁,文员

  要治孩子的“病”,父母得先“吃药”

  我觉得,要治孩子的“病”,父母得先“吃药”。武力解决只会使孩子的脾气越来越坏,没有父母素质的提高,哪来孩子的高素质呢?父母不能再靠“毒打”、“凶狠的目光”等传统方式来教育孩子,应该学习怎样做个称职的父母。天下哪有生来就懂事的孩子呢?孩子不仅需要好的朋友、好的老师,更需要好的父母。每个人都曾为人子女,每个人长大后都会为人父母。为了孩子,父母更应重新审视自己:作为父母,自己够格吗?当父母责骂孩子不爱学习时,自己是否做好了榜样?

  陈国荣,男,60岁,检察官

  本案判刑九年完全有法律依据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本案中,之所以判处被告人九年有期徒刑,理由有二:一是被告人实施犯罪时未满18周岁。《刑法》第十七条第二款规定:“已满十四周岁不满十八周岁的人犯罪,应当从轻或者减轻处罚。”二是《刑法》第六十七条第二款规定:“被采取强制措施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和正在服刑的罪犯,如实供述司法机关还未掌握的本人其他罪行的,以自首论。”因此,判处郑向桥九年有期徒刑是完全有法律依据的。

  赵田松,男,30岁,社区干部

  惨案发端于善的教育的缺失

  真让人难以理解,这对父母以及二哥怎么会视亲人如仇敌呢?不光敌视,而且采取暴打的方式对待主人公,就是对待一只小狗,也不至于残暴到如此程度吧!要追究残暴的原因,我想主要是因为人性中善的匮乏,这和他们自己从小善的教育的缺失很有关系。可以想像,暴戾的父母教育的子女,也只能是暴戾、没有人性的。这点,二哥的行为和主人公的行为即可明证。由此我又想到家庭教育到底教什么的问题,是教业重要,还是教德重要呢?这是个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

  雷建军,男,30岁,教师

  浪子回头金不换

  郑向桥由于家人的管教方式不当,而对自己的亲人产生仇恨心理,并在一时的冲动与无知下,毒死了自己的外公。这一悲剧的发生原因是多方面的。我想说的是,现在郑已经能够认识到自己的罪行,而且很想念自己的亲人,那么他的父母和哥哥是不是应当宽恕他,让他有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呢?如果他们不原谅他,那么他将来是没有出路的,也很难彻底转变过来,仍然可能会对社会造成危害。毕竟一个人变坏是学校家庭社会多方面因素造成的,变好也需要多方面一同努力。真心祝愿他们一家人能够早日团圆,美满地生活。

  非常感谢各位陪审员的支持!本期我们收到陈向春、尤廷军、斯贞民、方凌燕、陈国荣、朱颖、赵田松、雷建军、金翠萍等9位陪审团成员的看案观点。限于版面,只能刊发其中的一部分,敬请各位谅解!从下周起,我们将分批向陪审员们发送电子邮件,以便使更多陪审员的看案观点能够见诸报端。再见!(杭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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