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个青少年都能找到对“性”的正确态度

　　实习生 杜晓

　　对性教育不感兴趣是害怕与“下流”沾边

　　“终于完了！”随着讲台上幻灯片隐去，坐在我身后的小女孩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抬起一直低着的头，喧嚣的礼堂也略为安静。刚刚展示的幻灯片标题赫然是“男性第一性征

　　平静仅仅是片刻间的事情，下一张幻灯片又粉墨登场，这次轮到讲“女性第一性征”，这个女孩再次满脸通红地低下了头。

　　近日，北京市第二医院西长安街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小学生性知识讲座，听众是来自长安小学五年级和六年级的150名学生。

　　主讲人邓军是北京市第二医院医生，从事医护工作已经29年。2002年，邓军在美国福特基金、北京医科大学心理教研室与北京第二医院共同创办全国首家青苹果少男少女心理门诊。“月经初潮是一个女孩子真正成熟的标志，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大家明白吗？”邓军问道，台下则到处是迷茫而羞涩的眼神，倒是我旁边一个小男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们生理卫生课都是分开上的。男生上男生的，女生上女生的。”讲座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这个男孩对我说。

　　最后一张幻灯片上出现两棵郁郁葱葱的大树，它们相隔并不远。“男孩女孩一方面需要了解彼此的生理特点，另一方面要保持应有的距离，这样才会更加增进友谊。”讲座结束的时候，邓军说。

　　“给我的时间太少了。其实孩子们非常想了解性方面的知识，但是他们在听的时候不能表现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因为他们怕别人认为自己下流。”

　　需不需要对孩子的好奇心防患于未然

　　在邓军看来，目前我国在青少年性教育方面存有缺失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我曾经认识一个中学生，想当然地以为手碰到别的女性就会使她们怀孕，于是每天都拼命地洗手，最后导致严重的强迫症，精神上出现很大的问题。”

　　据上海《新闻晨报》报道，该市某五年级学生小刘，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正逢妈妈出差不在家。情急之下，她天真地推想，这东西妈妈要用，爸爸大概也要用。于是她慌忙向爸爸讨要卫生巾。没想到，爸爸冲进卫生间不由分说便给了她一个耳光。

　　上述例子听起来荒唐可笑，但也可看出我国青少年性教育现状不容乐观。但邓军认为更为严峻的事实还不在于此。

　　“有个在医院上班的同事，有一次她九岁的孩子从学校拿回来一张健康知识问卷就上面一个问题请教她———‘你知道强暴是怎么回事吗？’她一下子火了，说，学校怎么能问这种问题！本来不知道，一讲就全知道了。

　　“我心里很遗憾，我想告诉她，你错过了一个很好的对孩子进行性教育的机会。你现在不告诉孩子‘强暴’是怎么回事，那他就很可能通过别的途径自己在内心建立一个关于‘强暴’的概念，而孩子自己建立的概念往往会是歪曲和片面的。一旦出了问题，他就成了一个‘下流、道德败坏’的人。”

　　这是在邓军眼中最不合理的地方：一方面是青少年性教育严重缺失，绝大部分家长和老师都对“性”讳莫如深，当孩子们对性的好奇自然流露的时候，家长和老师就开始积极地“防患于未然”，禁止、呵斥甚至是打骂；而另一方面，在家庭、学校乃至整个社会之中对于青少年在“性”方面出现的问题却存在着异常苛刻的道德审判条款———只要在“性”方面出了问题就是你这个人道德品质有问题。

　　不要让孩子的困惑成为走上歧路的理由

　　就在去年夏天，一个骄阳似火的午后，身心俱疲的高中生严枫手持邓军所著的《青涩时光：青少年性心理咨询医生手记》一书来到北京第二医院少男少女门诊。就在一个小时前，严枫还在附近某个尚未完工的建筑物顶端徘徊，考虑该不该跳下去。

　　几句话之后，严枫开始失声痛哭：“我是个最肮脏、道德最败坏的人，最应该去死的人……”

　　严枫出生于一个家境优越、非常传统的家庭。由于父母关系不好，冷战不断，严枫自小性格敏感而内向。初中时，严枫在上公共厕所时，无意间听到了隔壁女厕所内的谈话。自此，他对“性”产生了难以遏制的兴趣，养成了扒厕所偷听人说话的习惯。上高中后，严枫从某些渠道获得了一些不健康的性知识。生理上的成熟以及对“性”的进一步好奇，使得严枫开始出入按摩屋、地下发廊等色情场所。

　　一种被撕裂的行为特征开始在严枫身上出现：在老师和家长眼中，他是公认的好孩子，长得帅、听话、守纪律，连说话都很少大声；而另一方面，他却在偷偷进行着在公众眼中最下流的事情。

　　行为上的扭曲开始压迫严枫的人格和心理，严枫的精神濒于崩溃。每次从色情场所出来，他都陷入极度的自责之中。我干吗还活着？严枫时常在内心追问自己。

　　大三的苏迪从八年前开始自慰，就一直生活在消极颓废、深度自卑之中。上大学以后，有两三个女生表示出愿意和他做朋友，但是他一想到自己有严重的恶习，就不敢与女生接近，不能接受异性的爱意。周围的好多同学都交朋友了，他却不能。

　　新宇读高三，是一个乖乖女，由于无意间看到了家里黄色光盘，开始自我怀疑，进而自闭起来。“男人和女人真的就是这样吗？怎么会呢？太不幸了！我太不要脸了……”

　　“她打开了潘多拉盒子，但是责任不在她。”邓军说，“如果我们不对孩子们进行全面、正确、健康的性教育，那么相当一部分孩子势必会通过黄色书籍、光盘、网站等途径去了解。不健康的性联想会使孩子们产生严重的心理障碍，甚至会影响婚后的性生活和性取向。”“不是每个孩子都能找到对性的正确态度，有的孩子开朗、外向、家庭和睦，就有可能自己找到对待性的正确态度。但是有些孩子敏感、内向、父母冷漠，当面对性的困惑时，很容易就走上歧路。”

　　如今，性已经不再神秘，性用语、性暗示、性广告等等遍布社会。于是一种奇异的局面形成了———外面的世界纷繁复杂，而家庭教育依然封闭。相当一部分家长，面对孩子“我是从哪儿来的”的疑问时，依然含混地回答：“从医院抱来的”。

　　青少年专家认为，性教育是青少年的权利，成年人应该关注的并不是应该告诉青少年什么，而是青少年自己想知道什么。只有通过对性的认识，青少年才会知道自己要扮演一个怎样的人，如何建立自我观念、如何尊重异性以及怎样和别人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