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轻松愉悦的“状元新闻”承载不起代价沉重

　　王淦生

　　早在高考前夕，一些媒体和教育行政部门便信誓旦旦：今年不再炒“高考状元”。可一到了高考亮分之时，铺天盖地的为“高考状元”及对其母校、家庭所作的访谈报道还是如期而至。可以理解，在“状元情结”几乎已成了一种“集体无意识”的中国，你想禁止舆论界在高考之后谈论状元，那可能比禁止百姓元宵节观灯、中秋节赏月还难。

　　其实，这样的“状元新闻”，如果把它当作一种茶余饭后的消遣、家长里短的谈资还行，倘若把它视为后来者亦步亦趋的航标、孩子们学习生活的方向切切不可，因为那些“看上去很美”的“状元新闻”，在字里行间大都透着一个字：假。

　　遍览媒体上的“状元新闻”，你几乎读不到状元们在学习上一丝一毫的艰辛，看到的只是一种举重若轻的悠然。他们从不开夜车，从不请家教，从不多做练习，从不缺少课外阅读、文娱活动、体育运动，不少人甚至从未考过年级乃至班级第一；家长从未给他们施加过压力，教师从未给过他们过多的关照……总之，这类新闻让人觉出的是一种“状元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味道。这些话，忽悠局外人也许还成，对深谙中国基础教育现状的人来说，读起来大概就只能报之以苦笑了。

　　我曾经辗转执教于几所重点中学，深知高考状元对一所中学的意义。它往往与学校领导和主管官员的政绩、班主任和任课教师的荣誉、学校的名声和前景密切相联。兹事体大，由不得你不引起重视。这些年，不少名牌中学纷纷办起“国际班”、“省招班”，免费甚至提供奖学金、生活费吸引优质生源，其着眼点正在此。一旦不惜血本捕捉到可塑之材，学校会容得你不开夜车不多做练习，课余时间唱歌踢球读闲书优哉游哉？

　　本地一所中学今年诞生了一名全省高考“榜眼”，媒体介绍其学习习惯时提到她“晚上10点前准时休息，早上6时准时起床”。可我知道，这所学校的高三年级晚自修就要上到10点半，莫非这位“榜眼”每天都要请假提前回家休息？我曾在今年培养出全省高考状元的某中学待过一段时间，这所学校属于典型的军营式管理，除了晚上10点半，班主任检查学生入睡情况之后，到第二天早上5点半，班主任叫醒学生之前这段时间学生无人监视外，其余整个白天学生都要处于教师严密的监控之下，一切惟师命是从，不得越雷池半步。学生“苦学”、教师“苦教”，乃是他们最为崇尚的学风与教风。他们凭着当地二流的生源，教出了超一流的升学率，这当中的酸甜苦辣除了本校教师、学生之外，又有多少人能够体味！凭那则“状元新闻”的轻松的语调、曼妙的文笔，又如何承载得起状元背后学生、老师以及家长的沉重的付出！

　　我相信那些大大小小的状元们，一个个都有其过人之处，都有着不同凡人的智商，都有着挟泰山以超北海的能力。但我不信每个人学习上都是那么轻松，那么愉悦，那么游刃有余，那么毫无压力。我就耳闻了不少学校在培养学习尖子方面，已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也目睹了很多成绩优异的孩子，完完全全牺牲了童年少年的欢乐。而媒体上那一则则“状元新闻”，一味地渲染状元们轻松、优游的学习生活，无非是为了迎合社会上“减轻学生负担、倡导素质教育”的呼声，掩饰某些学校在应试教育方面的高手段，是要为成功者讳！

　　既然要热炒状元，就要尽可能给受众以真实的信息，不要像一些教育行政部门那样，一边大事渲染某些学校的教学实绩，一边又对其背后的“手段”讳莫如深。否则，就是误导。事实上，能在数万、数十万的考生中脱颖而出独占鳌头，就必须付出心血和汗水。谈一谈成功者的劳苦艰辛，也不见得就玷污了谁。如果我们的媒体觉得这会有违素质教育的宗旨，那么这差不多成了应试教育的终极目标的高考状元，你又宣传它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