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陶方宣
春天的到来我们首先是从光线、从空气中感受到的，那种感觉往往让裹在大棉衣中的我们一怔，春天又来了，一刹那感受真是既妙不可言又无可奈何。这是早春的印象，它太短暂，往往我们来不及捕捉它，它就像狐狸似的从这片菜园钻入那片菜园。很快，榆树、悬铃木的叶子一簇簇萌发，田野上油菜花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淹没了村庄。我像神经质病人一
样总是在这种春天感到恐怖又绝望：又一年春天来临，自己双手空空无所事事地又过了一年，白发又添几绺，皱纹又加几道，年年重复年年虚度。当然，这恐怖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一个恐怖的夏天正虎视眈眈地向我们逼近。初夏的第一声蝉鸣总将我的心狠狠一捏，夏天总让人一筹莫展，唯一能做的好像就是双手叉腰站在室内，眺望外面一片炽烈的阳光，还有就是对秋天满怀遐想，这是唯一的信念。
我能在大暑节气上就感受到了秋天：一片尚未落下来的黄叶，河滩上一丛西瓜子长出的小苗，门角落里正在长大的蟋蟀，手背上正在蜕皮的痱子。这一点一滴的发现让我欣喜不已。秋天，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是黄金季节，而阳历十一月下旬，就江南地区来说，那段日子是黄金中的黄金。田畴上，野菊花播散着幽幽菊香，一丛丛带白絮的茅草上挂着浓重的霜，山野间乌桕、枫杨东一株西一株地红了，高天上归雁声声。在这段时光里，我总是告诫自己：不要再把这大好光阴虚掷了，你要干什么还不赶快行动，还犹豫什么呢，现在就开始吧。有意思的是，我的许多事、许多重大活动都是从九月一日开始，我把九月一日当作秋天的开始、希望的开始、一年的开始。
当然，接下来的冬季也是不错的，比如在大雪封门的冬夜，一家人或三五知己围着火锅吃黄酒，半醉半醒胡话连篇；比如赖在被窝里将电视频道锁定《探索》专栏，或在午后的院中晒太阳，翻一本《城市》杂志，冬天最可怕的是早晨起床锅灶冰冷或化雪时檐水滴答道路泥泞。
季节就这样循环往复，四季就这样常换常新，树木过了一年会留下一圈年轮，人过了一年肯定也在心里会留下痕迹，人老，其实是从心里开始老起。只要心不老，人再老也年轻。而心老了，虽然只有二三十岁，生命也已进入冬季。对这样的人来说一年四季都是冬季，就像对有的人来说，一年四季都是春天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