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4万张零钞"与"'嗟来'之侮"

　　重庆民工秦中友在打工结束后，好不容易要回4万元的工钱，竟然全是面值一元的零钞，装满两个编织袋，足有20公斤！老秦扛着两编织袋零钞在晋中市榆次区跑了两天，多次遭拒后，终于将钱全部存进银行。（《楚天金报》7月7日）

　　看这则报道时，我就想，假如单位给我发的工资全是零钞，我一定会勃然大怒，把编织袋摔回财务处的柜台上。不为别的，4万张一元纸钞，让我怎么拿出去花？还不丢死脸了

　　于是忽然想起不吃“嗟来之食”的那位穷汉来。人家大善人黔敖心眼儿好，看到饿得摇摇晃晃的穷人路过，就左手拿面饼右手端菜汤，吆喝一声：“喂，来吃吧！”却被不领情的这位饿汉瞪了一眼，说：“我就是不吃‘嗟来之食’才饿成这样的。”

　　老秦要回的是本该属于自己的工钱，与接受他人恩赐的“嗟来之食”还是有区别的。不过，他们在得到钱物时所遭受的轻慢、侮辱却没有什么本质区别。相信谁都没有胆量将4万张一元零钞当工资发给大小官员、政府公务员，可为什么有人能没事儿似的将它发给农民工，而农民工竟然也不敢挑三拣四，乐于接受呢？很简单，农民工是社会最底层的人，是社会食物链的最下游，谁都可以拿他们不当回事，谁都可以居高临下肆意欺侮他们。发点零钞算什么？老板的剩饭剩菜剩汤，不都被拿来让他们吃吗？这种根深蒂固的歧视，我们见得还少吗？

　　古希腊哲学家德谟克利特曾说：“保持尊严且忍受贫穷，是贤智之士所固有的特性。”这话我赞成。可老秦，以及和老秦一样的千千万万农民工，为生存环境所迫，却无从培养“贤智之士”的品格，因此，也不可能有那位饿汉一样的骨气。我想，我们应该设身处地地“哀其不幸”，却没有资格指手划脚地“怒其不争”。

　　该愤怒的是带着恶意和泄愤心态把4万张零钞发给老秦当工钱的包工头，只要他愿意，他是完全可以拒绝从银行取出这么多零钞的；还有企图利用农民工这个特殊群体来消化大量零钞的银行老板，他们就像往落后地区倾倒垃圾的无良商家，令人不齿；当然，那些习惯于对高端客户媚笑却对底层民众报以冷脸的银行营业网点的工作人员，不讲职业道德，拒绝为老秦提供存款服务，也同样令人愤慨。

　　在“嗟来之食”的故事里，还有这样一个情节：傲慢的黔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勇敢地向饿汉赔礼道歉，并请他吃饭，可饿汉坚辞不受，最终饿死。我想，可怜的老秦是不会承受不了“‘嗟来’之侮”，而不愿意接受包工头和银行道歉的。只是，他们会吗？

　　我想不会——这几乎是一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