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我在大学读书的时候，有一回在学校小餐厅和一个我非常敬爱的老师吃饭，老师突然放下筷子说，看，那就是中文系最富的学生，百万身家啊！老师清癯菜色的面庞红润了，厚厚的玻璃眼镜后，两只大眼睛“嗖”“嗖”地放光。我好失望啊，那时还没有“愤青”这么贴切的词语面世，但老师在我心里一直以桀骜不驯的姿态出现，我一直以为老师也会粪土当年万户侯……老师在我心里美好的形象轰然倒塌。老师当然是有学问的人，当然也不会对我这种小儿女的想法心怀芥蒂，老师说，你不懂，赚钱赚到人家那份上就已经上升到审美
阶段，就像公孙大娘舞剑、庖丁解牛、王羲之写字……
在日后很长时间，我一直都在想象把赚钱上升到审美阶段是什么感觉，通过换位思考琢磨如果我是比尔·盖茨，那面对无数美钞会是什么感觉。最初级的审美应该算打牌，那就是若打麻将，你想什么牌就来什么牌，误了和还能自摸；若打扑克升级，回回拿四个大小猫，对家连拿底的机会都没有。我刚刚会打牌的时候热衷此道，赢了钱胡吃海花，马上要把纸上的数字要变现成身上或肚子里的物质，那种正大光明地花别人钱的感觉真有点审美的味道。不过，我爸爸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而且这种审美机会来得实在不大稳定。所以很长时间我就戒了此道，努力工作赚钱，但实在地说，我还是觉得赚钱的审美过程和花钱的审美过程比，乐趣真的少了好多好多。
有一段时间我过着极其自我审美的生活，过了11月就辞职在家，每天睡到十一点，然后睁着蒙目龙的睡眼看人家下班，然后像一只猫一样蜷在阳台上看人家匆匆忙忙地回家煮饭，我便耸着鼻子分辨那种味道香，然后决定自己做什么早饭，虽然入账没有，但花销也很少，拿一本书可以看一个黎明，守一张盘，反反复复看好几遍，不断地消耗泪水。这种日子一直要过到惊蛰，满大街都能瞅见卖梨的身影时，听说虫子都要动了，我就觉得自己也该出去“动动”，找个工作为冬天储备“余粮”了。
那样的生活被婚姻画上了一个句号，婚姻象征着你必须做个正常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下岗就应该去找个工作。我现在月收入两千元，对于我这种充满小农意识的人来说实在是足够了，足够把自我吹嘘到高收入阶层的人群里了，在享受这种高收入阶层的高帽的同时也在感慨，不过是一两年，头发白了好多哟，而且一把一把地往下掉，每天让我担心秃顶会是什么样子？人家总说收获与付出成正比，当个高收入者真的好难啊，我这个自以为的“高收入者”已然如此，要是真想跨进人家那“高”门槛，还不光头来见？当然，我说的是“高收入劳动者”，离人家那上升到“审美阶段”的距离远着呢。
□与非(来源：山西新闻网 山西晚报网络编辑：郭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