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范进”不一样(图)

　　曹湘凡的住处摆满了各种有关家教和高考的书。

　　新闻背景

　　今年高考成绩揭晓，38岁的湖南汉寿县农民曹湘凡再次迅速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从1987年第一次参加高考至今，他已经参加过12次高考，但成绩也无一例外地位于“二本”以下，成绩还不如自己做家教带过的学生。尽管“当代范进”的称号让他时常面临尴尬，但他愈挫愈勇，表示一直要考到45岁为止。曹湘凡的举动引起了各方热议，有人认为其屡战屡败的人生精神值得学习，有人则认为，他不顾家人感受执意高考是不负责任。他究竟是为了什么12次走进高考考场？他究竟遭遇了多少尴尬与曲解？近日，曹湘凡接受了记者的专访。

　　辅导的学生考得都比我好

　　记者：今年考了505分，还不够二本，考前有没有预感？

　　曹湘凡：有。我觉得肯定考不好，连续几年都是这种感觉。

　　记者：为什么？

　　曹湘凡：最近几年湖南高考一直是自己命题，我觉得比全国统一命题的难度要大。最近几年我的高考成绩一直在下滑。

　　记者：你谈吐很有理性，惟独在高考上却感性十足，高考在心里打了怎样一个结？

　　曹湘凡：很深的结。从1987年第一次迈入考场，到现在已经参加12次了。中间有几年因为身体原因，医生说我不适合做脑力劳动，就去南方做建筑工，后来又回来考。

　　记者：那你靠什么谋生？

　　曹湘凡：在长沙市做家教，教高三学生。我做家教不用发愁生源，因为我的高考经验太丰富了，当然，失败的经验多一些。

　　记者：你现在教哪几门？

　　曹湘凡：数学、英语和文科综合。不教语文，高考10多年语文只及格过两次，满分150分，今年考了88分。

　　记者：学生知道你的这些经历吗？

　　曹湘凡：不知道。但是他们还有家长有时候很奇怪：怎么曹老师说起十几年前的高考题这么清楚？

　　记者：学生们考得怎么样？曹湘凡：很好，我教数学，他们分数都比我高。

　　记者：好像你高考成绩不佳，年年都栽在语文上，但是依照你这么丰富的生活经历，应该反过来才对。

　　曹湘凡：是的，我也奇怪。去央视接受采访的时候，编导都觉得我很有才气。不过想一想，蒲松龄、孟浩然虽然文章写得好，但就是对付不了考试。今年的作文题是《谈意气》，我不擅长写议论文，我更喜欢上海的命题《握住你的手》，可以写成记叙文、寓言甚至小小说。

　　不愿意被学校破格录取

　　记者：很多人怀疑你究竟是不是农民。

　　曹湘凡：他们认为我不像一个农民，像是大学里面出来的。去北京时也有记者问到这个问题，我说我当然是。我还说假如所有农民都像我一样上进，那就好了。

　　记者：媒体报道之后，据说有不少学校提供免费上学机会，但你不去。

　　曹湘凡：是的，都是湖南本地的一些民办高校，我觉得好像有点儿恩赐的意思，而且学校跟我的理想有一定差距。

　　记者：你的成绩上线的次数并不少，成绩最好的一年，你考上了北大，为什么都没去？

　　曹湘凡：考上北大是在1998年，因为年龄大受限制，只能报考成人高招，结果考上了。但我总觉得成人高招含金量不够，加上妻子有病，家里离不开人，所以没去上。

　　记者：那你的理想标准是什么呢？曹湘凡：国家统招二本以上。记者：如果有学校破格录取你，会不会去？

　　曹湘凡：我相信不会有学校破格。为什么破格？因为我考了12年？那样的话高考就不公平了。我也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完成自己的心愿，还是要看分数，媒体报道推动没有用。我们省委书记也祝福过我，说精神可嘉。我很感激，但考试还得靠自己呀。

　　记者：考了11年，失败了11次，今年知道成绩后，你还会失望吗？

　　曹湘凡：还是失望。不抱希望就不会去考。

　　高考是为方便做家教

　　记者：从1987年到2006年，参加了12次高考。从1992年到1996年休息了4年，后来为什么又考了？

　　曹湘凡：因为生了一场病，医生说最好少做脑力劳动，我就去了广州的建筑工地打工。1998年做家教后，因为教的是高三学生，我就又动了高考的念头，一方面自己想继续试试，另一方面我觉得一年不参加高考，就不了解高考的动向，带不好学生。

　　记者：换句话说，你是为了更好地做家教带好学生，才参考的？

　　曹湘凡：差不多。还有一点，我觉得只有上了大学才能教好学生。要倒出来一碗水，自己必须有一桶水。

　　记者：你也可以做高考试卷来体验啊！

　　曹湘凡：没有高考的氛围，就体验不到考生的心理。

　　记者：效果怎么样？

　　曹湘凡：很有成就感。我教过300个学生，100个考上了重点大学，10多个现在留学海外。

　　记者：你更看重家教，还是自己的高考？

　　曹湘凡：家教更重要，因为我要生存，它是我目前的谋生手段。有人说我为了高考不顾家人不负责任，我很委屈。参加高考，我可以做好家教，养活家人。

　　记者：家教能挣多少钱？曹湘凡：一年带50个学生，大概一两万元吧，够吃够住，但是没有盈余。

　　记者：如果你考上大学，家教中断，就会生活困窘？

　　曹湘凡：家教不会中断，因为我还要养活很多人。妻子没有正式工作，3个女儿都小（大女儿为前妻所生），还有一个残疾的妹妹要养。我想即使考上了，还会做家教挣钱。

　　爱也高考恨也高考

　　记者：不少人说你是当代范进，你怎么看？

　　曹湘凡：范进是考了半辈子，考上了至少有官可以做，考上了名利自然滚滚来。但是我考上了，什么都不是，想当公务员还要再去考，而且我也没有这个机会了，我已经38岁了，过了年龄了。

　　记者：考试的时候，你不介意其他考生的目光吗？

　　曹湘凡：他们望着我，我就望他们，看到他们不看我为止。

　　记者：考试时遇到过尴尬的事情没有？曹湘凡：很多。我的几个同学，现在都已经是中学的教师骨干了，常会碰见他们监考，但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印象深的还有非典那一年，学校保卫不让我进去，我拿出准考证让他看，他说你这肯定是假的，拿别人的。我说什么都解释不清楚，他们就是看我不像考生。

　　记者：当时什么感受？

　　曹湘凡：无地自容。所以爱也高考，恨也高考。

　　记者：你在媒体做访谈时说给自己定的最后期限是45岁？

　　曹湘凡：超过这个年龄，最好的青春年华已经过去了，再考也没有意义了。

　　记者：你参加高考是有现实考虑的，比如跳出农门，找个好工作？

　　曹湘凡：有这个意思吧。我渴望城市的生活，考上大学，人生才会有质的改变，心灵上才会有归属感。

　　记者：不是一直在长沙工作吗？怎么看待现在的身份？

　　曹湘凡：在城市里工作，根在农村，城乡之间徘徊的两栖人。

　　记者：但是如果45岁时考上了，你上完学49岁，再干几年工作就该退休了，也许连学费还没挣回来。

　　曹湘凡：49岁到60岁还有10年，我还能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为国家做10年的贡献。

　　记者：据说你的第一任妻子是因为你屡考不中离开的，现任妻子却是因为同样原因走到你身边的？

　　曹湘凡：第一任妻子原来是支持我考试的，但我一直考不上，加上其他一些原因产生了隔阂。认识现在的爱人不是那回事，我们是在长途车上认识的，很有戏剧性，很浪漫。

　　理想职业是新闻记者

　　记者：媒体是怎么知道你的？

　　曹湘凡：可能是一些了解情况的家长告诉他们的吧。

　　记者：成为“媒体名人”后，生活有了什么变化。

　　曹湘凡：有人认为我身上有一种屡败屡战的精神，也有很多人在骂我，说我38岁还为了高考不顾家庭。我听说网上有很多争议，给我起了很多外号，什么高考痴人、当代范进，但我不会上网，没法看。

　　记者：你自己觉得呢？

　　曹湘凡：我只能说，我不是这样的人。有一个记者采访我4次，每次都把我引到当代范进这个角度，我说你怎么每次都跟高考一样没有新意。

　　记者：你理想的学校和专业是什么？

　　曹湘凡：湖南师范大学的中文专业和中国人民大学的新闻专业。

　　记者：如果以后考上了，毕业了，会选择什么职业？

　　曹湘凡：最好是新闻记者。（郑州晚报／文长沙晚报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