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荔枝季累坏守荔人

　　身无一技之长，也曾偷摘荔枝，也曾苦苦寻找打工机会，如今他们昼夜与树相伴

　　每年荔枝季累坏守荔人

　　本报记者陈黎

　　又过了一个周末，然而对各大公园荔枝林深处的那群衣衫破旧、面庞黝黑的守荔人来说，却是刚刚经历过一场上战场般紧张而疲惫的打拼。大批游客涌进了各大公园，守荔人们不得不比平时更为警惕和忙碌。白天，他们不间歇地在一片片荔林之间走动巡逻，晚上，他们就在荔林深处与荔枝树相伴而眠，俨然就是这片荔枝林勤劳而尽责的主人。一双赤着的满是老茧的脚，一身已经旧得辨不出颜色的衣服，一张被阳光晒得黝黑的脸……所有这些特征都与这座城市那样格格不入。

　　再过两个月，也许仅仅就在一个月以后，这里就不再需要他们。每年，当一串串荔枝开始挂满枝头的时候，他们就从四面八方涌来，在各处荔枝场里找一个暂时的居所；而当一两个月后成熟的荔枝被采摘下来后，他们又各自悄无声息地散去。很少有人知道他们来自哪里，又将去往何处；更没有人关心当他们游走在一棵棵荔枝树之间时在想些什么，或者每个深夜睡在荔枝树下时在做着什么样的梦。

　　小高：因为自己是客家人才能吃这苦一天只睡4小时直叹“很累”

　　小高人如其姓，长得又高又瘦，细长的双臂上骨节突出。这两天又轮到他给荔枝打药了，高举了一天的喷药枪之后，此刻的他坐在树下，双臂酸痛，懒得再说一句话。

　　他来自梅县乡下，因为没有一技之长，他能找到的都是苦活累活，不过他常常为自己是客家人而自豪，认为自己什么苦都吃得起。

　　说到这里的生活，小高只说了两个字：“很累！”他每天睡眠时间不到四五个小时。由于没有围墙，中山公园即使深夜也常有人光顾。小高告诉记者，前几天，有人深夜潜入中山公园，一夜之间摘走了几十斤荔枝。现在他晚上更不敢睡。

　　小王：老乡带他到深圳一走了之饥饿难耐偷摘荔枝充饥

　　刚满18岁的小王是这群守荔人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两个星期前，这个清秀腼腆的孩子跟着老乡从开封市赶来深圳“上班”。然而，那个老乡在花光了小王身上所有的400多元钱后，一句“工厂现在不招工人，我没法管你”就把小王打发到街头。

　　身无分文的他不敢向陌生的行人求助，也没有钱联系家人，两天里他没有吃过一口食物……第二天傍晚，他踉踉跄跄地走进了中山公园，准备在草地上睡一觉。这时看到了树上一串串荔枝，就在小王狼吞虎咽的时候，守荔人逮住了他。

　　出乎意料的是，荔枝场的巫老板没有处罚小王，巫老板告诉记者，看到小王觉得他不像是坏孩子。因为可怜他的处境，巫老板把他留了下来看守荔林，包吃包住再给他一个月1000元左右的薪水。小王说，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一下从地狱走进了天堂。

　　小梁：看不懂衣冠楚楚偷荔枝的深圳人

　　从崇敬万分变成满怀警惕

　　几个守荔人中，小梁见到记者，抢先问起问题：“深圳人不是很有钱又有文化吗？为什么连几颗果子也要偷摘？”

　　小梁是第一次来深圳，刚来时看到深圳人有房、有车、有文化、衣着光鲜。他梦想自己有一天也成了深圳人。然而当上了守荔人之后，小梁有些迷惑了：每天都能遇到几个偷摘荔枝的人，其中不乏衣冠楚楚者。他记得有一个星期天他和同伴们一共抓到了300多个擅摘荔枝的“贼”。小梁看深圳人的眼神从过去的崇敬变成了警惕。他小心地提防着每一个靠近荔枝树的人。

　　有一次小梁发现一对夫妻正带着孩子摘荔枝，就走上去拦阻，“那个戴眼睛的男的特别凶，说要罚款就得给他看工作证、上岗证，还要我们老板的营业执照，还说要投诉我们。”偷荔枝偷得如此义正词严，小梁很迷惑。

　　他们的快乐时光：

　　简陋窝棚装载不同梦想

　　在荔枝林的深处，隐藏着一些小小的窝棚：几块塑料布一围，就成了遮蔽风雨的屋顶和墙壁，它们就是守荔人的家。里面的“陈设”一目了然：一块床板，一张黑乎乎的草席，一顶蚊帐，这就是全部的家当。

　　在一个窝棚里，一只红色的小风车突然跃入视线。看到记者注视这只风车，窝棚的主人小张不好意思了：“公园里的人不要了，我觉得挺好看，就捡回来放在床头。”这一刻，这个美丽的小风车打动了记者：即使在最贫瘠的地方，也有着梦想的花朵在悄然开放。

　　湖北人小熊和丈夫一起在这片林子里工作了三年，是“长工”，他们夫妻都在这里，半个家安在了深圳。然而夜深人静时，小熊因为想儿子常常哭着入睡。三年前她和丈夫为了还清盖房子欠下的债离开家来深圳打工时，当时儿子还只会愣愣地看着他们上车，三年后儿子已经会打电话来了，“妈妈，你们什么时候回家？”为了能早点赚够钱回家，两人的月生活费坚守在200元以下，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小熊不知道做过多少次“和孩子一起生活在新家”里的美梦。

　　来自广东省惠来县一个农村的小张则留恋着莲花山这座漂亮的公园。他在这里的荔枝林已经干了一个多月了。他再三向记者强调：“这里挺好，每天都能吃到肉，伙食比在家的时候好多了。”明年这个时候能够再次到这里就是他眼下最大的心愿。

　　小高每年这个时候都在梦想着有一天能进工厂上班，今年也不例外。

　　小王还在天真地期待着老乡会给他带来好消息。虽然被老乡骗得流落他乡，但他仍然在为老乡辩解：“他们厂现在不招人，他也没办法。他没钱，所以管不了我。”看见老乡、看见自己和他一起在厂里上班，是小王挥都挥不掉的梦。

　　图：难得有休息时刻——守荔人伴树而眠。本报记者汪阳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