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玩具游戏还原本真童年

　　本报记者 郭韶明

　　能否想像一个十多平方米的房间，里面堆满了上千件大大小小的玩具：中间是两个大沙箱，四周架子上排满了人偶、布娃娃、动物、鬼的面具、汽车模型、刀枪、手铐、球类、琴类、手工类等各种类型的玩具？你能想到的几乎所有玩具，在这间斗室内都能找到。

　　这就是位于马来西亚的“游艺天地”，创办人是一位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士黄晋亮。这个游戏室的特别之处在于它的另外一个名字——“儿童游戏治疗室”，而这位创办人也有其特殊的身份——国际知名儿童游戏治疗、沙箱治疗及艺术治疗导师，美国国际游戏治疗协会附属会员。

　　儿童玩的时候是在讲述一个故事

　　儿童突然哭闹、拒绝吃饭、缠着父母、欺负同学……这些行为在成人眼中或许只是一种“手段”，目的是要大人屈服，引起大人的关注。但在黄晋亮眼中，这些行为背后却隐藏着一些情绪与困扰，只是因为他们无法以语言的方式来表达，而被大人忽视了。

　　黄晋亮表示，儿童有许多心理与人格障碍，是跟压制的情绪得不到及时有效的疏导有关。处理不当就会像“雪球”一样一直滚，造成他们日后面对人际、工作、感情、婚姻、亲子，甚至人生价值观等方面的困扰与偏差。

　　有的专家认为，应该让儿童陈述事发的经过，让儿童说出心中的痛苦，作为康复过程的一部分。但在25年的研究中，黄晋亮亲身的经验和临床研究中的结论并非如此，他赞同以游戏治疗的方式去帮助他们。

　　“玩具是儿童的词汇，游戏是他们共同的语言。他们玩的时候也是在讲述自己开心和不开心的故事。与其强迫儿童进入大人的语言世界，倒不如通过游戏治疗的模式，进入童真的世界里跟他们沟通。”

　　黄晋亮认为，儿童倘若可以“玩出”他们的经历和感受，对他们确实是一个最自然不过的体验和自我医治的过程。

　　游戏治疗的一项重要理念就是让受伤的儿童感受安全的重要性。美国北德斯大学的游戏治疗中心创办人蓝得乐（Dr．GarryLandreth）博士强调：治疗师与儿童在互动关系中，应该制造一种安全感，让儿童觉得他可有任意探索与表达的自由。

　　他们习惯于将愤怒发泄在玩具上

　　Andrew喜欢在学校惹是生非，经常用暴力解决问题，不高兴的时候就抱着两个小朋友的头撞在一起。后来这个孩子接受游戏治疗，在游戏室，他选择了一个玩偶扮演他的父亲，然后对其进行“殴打”。

　　据了解，案中孩子的父亲经常用暴力对待妻子，所以Andrew也学会利用暴力解决问题。在现实中，他不敢面对父亲，也没办法抵抗父亲的暴力，而在游戏室中，他就把自己的愤怒发泄在玩具上。

　　“幼童的言词表达也许不清晰，但是他们会‘储存记忆’，并且把印象投射到行为举止上。”黄晋亮称，这种方法之所以有治疗作用，是因为玩具隐藏着儿童的象征，儿童通过赋予玩具特殊的意义从而处理自己的不满，及时化解内心的挫折与愤怒。

　　在游戏室里，有创伤的孩子的游戏中经常出现刀枪、剑、手铐、恐龙、面具等；有人还会想像自己是“蜘蛛人”，对一个三尺多高的不倒翁拳打脚踢……

　　对于这种发泄是否会助长孩子的暴力倾向的质疑，黄晋亮说：“也许有些家长会怀疑，这种发泄会间接助长孩子的暴力倾向，其实恰好相反，安全的环境能让他们把内心的愤怒爆发出来，就像大人以哭来抚平情绪一样。”

　　治疗师关心的是孩子而不是他的问题

　　在黄晋亮看来，儿童在游戏中表达的可能是对现实经验的再呈现，比如家庭暴力、被师长严厉处罚、学习焦虑、性侵犯、没有自信等。

　　此时，作为治疗师不需要去批评或赞美、给予资料及教导，或者提议新的活动项目、帮助儿童做自己可以做的事。“玩本身就是一种治疗”，重要的是接纳，建立安全关系让孩子呈现原来的本我。治疗师也不需要去找孩子的问题，除非孩子自己主动表达。“很多问题通过自然的过程就会自然康复。”黄晋亮认为。

　　他强调，儿童游戏治疗将焦点放在儿童本身，而不是儿童的问题上。对于孩子来讲，重要的是他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而不是他的过去怎样。

　　儿童的某些不合理观念或行为若仅靠说教或惩罚去矫正，往往难以收到成效。所以，在治疗过程中，治疗师也会通过角色扮演游戏、象征性游戏、模仿性游戏、绘画游戏等方式与儿童建立良好的沟通关系，以改变某些不合理观念，规范某些不合理行为。

　　这些都是儿童世界里常常上演的曲目，只是在治疗师这里，它们被赋予了另外的意义：

　　角色扮演游戏——让孩子扮演母亲、父亲、老师或其他角色，让他在扮演的过程中体验角色、宣泄情绪、表达愿望。

　　象征性游戏——利用小玩具做一些短小而带有情节的象征性游戏，让孩子在游戏中约束自己的行为，例如让孩子戴上面具，讲一个自己编的故事，从旁边提醒他们约束行为，并提示故事情节和传达正确的应对方法，达到规范行为的目的。

　　模仿游戏——主要通过模仿活动，发展孩子的自我意识，培养他们的自我约束能力。

　　绘画游戏——重点不在于激发和鼓励孩子如何想像和创造，而是帮助他们通过画画活动学会发现与控制自己。从他们的画中不难窥见他们对自我的评估：自信或自卑、平静或烦躁、安全或焦虑、豁达或消沉、开朗或封闭、希望或挫折……

　　黄晋亮补充，更重要的是建立儿童与治疗师之间的关系，这是儿童得以医治的重要前提。

　　父母应提升对子女情感需求的敏锐度

　　8岁的Jack从4岁起，一碰到紧张的情况就会呕吐。一年级时，上课未到校门就会把吃下的东西都吐出来，考试时更会频繁到厕所呕吐。没办法，父母只给他喝水了事。

　　在游戏室，黄晋亮发现，Jack能在一个沙盆里摆大大小小几十件玩具，分为正反两派，让他们彼此“厮杀”，不时出现打杀、受伤、死亡、混乱等突发情况。

　　这是一个成绩优异的小男生，有一个特别优秀的姐姐，父母对小儿子的期待不知不觉给了孩子很大的压力。父亲特别忙，天天开会，母亲是老师，因为职业的原因也对孩子特别严厉，孩子一天到晚都在学习，很少从父母身上得到关爱。时间久了，学业的压力、关爱的缺乏就以身体的抗拒表现出来。

　　上幼儿园的Vivian是一个依赖性特别强的女孩。她的沙盆里是一片果园，有蔬菜，有水果。每次父亲送她来她都缠着父亲不肯离开，必须由父亲陪着。父亲说，爸爸看报纸你在旁边玩，她就振着小手臂喊：“我不知道怎么玩！”

　　黄晋亮说，这种在沙盆里摆放玩具的疗法叫做“沙箱疗法”。它的特点是通过各种不同类别的袖珍玩具，让人在沙箱里呈现他的内心世界，抒发压抑的情绪。这种创意的自我表白，使人更能深入体会自己的处境和感受，达到自我接纳、突破与成长。

　　Jack的“厮杀”暴力表达了他密不透风的内心世界，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他以身体的症状“提醒”父母要对自己进行关注。Vivian的果园则说明她内心有被喂养的需求，很可能父母在以前没有给她足够的关注。她缠着父亲也是想满足父爱需求。

　　对此，黄晋亮建议，父母应该提升对子女情感需求的敏感度，及时看出孩子的需要，给予满足。上述两个例子都是家庭中理解与关爱不足的结果。

　　游戏治疗的效果如何？黄晋亮说，游戏能增强儿童的语言能力、创意能力、解决问题能力、自我主导能力等。很多遭受情绪、心理创伤、行为偏差和挫折的儿童，以及轻微自闭、过动、智障的孩子来这里几次都会有改善。

　　比如那个习惯呕吐的男孩，治疗4次以后开口要吃“两口”东西，而且没有再呕吐，过后又要求吃4口。当然有一些情况需要长期治疗。此外，有严重精神疾病、过动、严重自闭、智障，则必须通过另外的渠道，比如药物、专业治疗、特殊教育的配合才会有所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