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城的“恶之花”

　　小时候看过一个热播的美国警匪剧集《神探亨特》，其中有一集就叫《黑色大丽花》，洛杉矶警察局的探员亨特和迪迪·麦考尔，从建筑工地挖出的几十年前的遗物里，发现了当年杀害黑色大丽花的凶手，如今已是一个年迈的老头了--这是我第一次知道"黑色大丽花"的故事，虽然已时隔十几年，但至今仍能清楚地记得那集《神探亨特》里的某些细节，尤其是那些当事人对于受害者黑色大丽花的回忆。

　　长大后我从许多历史资料里，深入了解了这桩美国历史上最离奇的凶杀案--1947年1月15日，洛杉矶发现了一具被肢解的年轻女尸，有被严重殴打和虐待的痕迹，死状让人不寒而栗。因为死者乌黑的长发呈放射状散开，像一朵盛开的黑色大丽花，因此被称为“黑色大丽花”。这件谋杀案当年轰动一时，尽管洛杉矶警方展开了大规模的调查搜捕，但凶手就像“开膛手杰克”一样人间蒸发了，至今没有踪迹。

　　正因为黑色大丽花案件的扑朔迷离，故而以其为题材的小说和影视作品在美国很多，而其中的佼佼者当属詹姆斯·艾尔罗伊的最新长篇小说《黑色大丽花》。与大多数的美国侦探犯罪小说不同，这本书属于“慢热型”，开头部分并不是著名的凶案现场，而是第一人称的主人公布雷切特警官，此外还有另一位警官布朗查德。这两名警官都是拳击手出身，布朗查德是最重量级拳击手，曾是好莱坞军人体育馆里的名人；而“我”布雷切特，曾经排名重量级第十。两人在经历了一场无比惨烈的拳击比赛后，成为了生死之交的办案搭档，他们甚至爱上了同一个女人--布朗查德的女友凯，但依然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他们虽然都疾恶如仇，性格又迥然不同，分别被称为“冰先生”和“火先生”，这对“冰与火”的前著名拳击手的警探组合，恐怕是侦探小说史上绝无仅有的。

　　当黑色大丽花的凶案被发现，两位警探都被那残忍血腥的场面震惊，他们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查出幕后的杀人恶魔。然而，调查一开始就困难重重，竟有数百人前来投案自首。在警方刚找到一些线索时，布朗查德便失去理智，离开了他的爱人和搭档。“我”布雷切特只能孤军奋战，眼前总是浮现起黑色大丽花的身影，仿佛自己已爱上了这个被残忍杀害的女子。在经历了种种磨难之后，他终于一步步逼近了魔鬼……

　　美国畅销小说家詹姆斯·艾尔罗伊的《黑色大丽花》，秉承了雷蒙德·钱德勒、达谢尔·哈梅特等美国硬派侦探小说家前辈的衣钵，书中两位拳击手出身的警探，显然与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那些完全依靠智力的侦探们截然不同。他们充满了男性的阳刚之气，既要与眼前的凶徒作正面较量，也要同看不见的魔鬼捉迷藏，是体力和智力的双重考验。

　　虽然小说中充满了各种火爆的动作场面，但对主人公“我”布雷切特的内心刻画却更为重要。布雷切特出生于德裔家庭，虽然是个施瓦辛格般强壮的拳击手，内心却异常敏感脆弱，他背负着出卖过朋友的心理阴影，又暗恋着搭档的女友。当他调查黑色大丽花案件时，却又险些坠入欲望的深渊，甚至常常产生见到受害者幽灵的幻觉。但这个“冰先生”有着坚强的意志，终于排除了所有的障碍，去实现他的目标--典型的美国式的个人英雄主义。

　　故事发生在“天使之城”：Los Angeles--洛杉矶。然而，《黑色大丽花》里的这座“天使之城”，从主人公眼里看出去却是个可怕的“魔鬼之都”，几乎人世间所有的罪恶全都汇集于此。虽然“我”布雷切特警探作为正义的化身，能够找到黑色大丽花案件的真凶，却对全城的罪恶无能为力。这座充满欲望的放肆的城市，似乎可以吞噬所有人的灵魂。而受害者黑色大丽花，即便她自己的品德和行为有诸多暇疵--若以中国人的标准看来似乎是罪有应得的报应，但她何尝又不是这座城市的牺牲品？是物欲横流的现代人类社会的牺牲品？

　　“黑色大丽花”不禁令我想起法国诗人波德莱尔的“恶之花”，其实罪恶的并不是花朵本身，而是令美丽的花朵染上罪恶的汁液的社会。在全书的结尾，布雷切特离开洛杉矶警局，终于“逃离”了罪恶的“天使之城”，他前往东海岸的波士顿，寻找他一直深爱着的凯，这个充满象征性结局，正表达了作者的价值观。

　　（蔡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