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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万元 从社会精英到阶下囚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7月14日05:05 杭州日报

  20世纪80年代末,她以优良成绩从省内的一所重点大学毕业。之后,她成为一家大型国有企业的技术骨干。再之后,她成为一个男孩的母亲。2004年,因为收受一宗软件工程项目的6万元回扣,她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5年。曾经美好的前途毁于一旦。

  6万元钱,让她从一名令人羡慕的白领技术骨干变身成了一个阶下囚。人生舞台的急剧转换让她终日以泪洗面。她几乎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是亲人的爱和狱中的教育,让她重

获新生。

  她最后悟出:“就像开刀动手术后会留下伤疤一样,现在的经历,也是我人生中永远的伤疤。但是,虽然丑陋,虽然经常隐隐作痛,我还是要鼓足勇气去面对。”这份“丑陋”似乎在时时提醒她,什么才是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她叫厉妍,浙江金华人。

  一个年轻母亲的忏悔

  她对儿子说:“妈妈生病住院了,要去很远的地方接受治疗。”有时候她又觉得,进监狱是上天要自己停一停的信号,“它要我好好地反省自己法律意识的淡薄,好好地思考———究竟什么才是生活中最宝贵的东西”。

  监狱为服刑的母亲们举办的“亲子团聚会”还没有开始。

  厉妍穿着监狱为这次活动特意准备的明黄色T恤,端坐在凳子上,双手紧紧抓着儿子的手。儿子小名多多,今年5岁。他对这几百平方米的大厅,以及大厅里的人群,显然充满了好奇。只见他一会儿手指着一对拥抱在一起哭泣的母女说:“妈妈,看她们怎么在哭啊!”一会儿又挣脱妈妈的手,跑到大厅门口东张西望。过了几分钟,他又跑回妈妈的怀中,撒娇着说:“妈妈,你快点好起来吧,等你的病好了,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从2004年2月因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至今,厉妍已经在浙江省女子监狱服刑了近两年半。其实,在法院庭审的前一天,她就预感到自己和两岁多的孩子,将会有好几年的分别,而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同儿子解释“妈妈犯罪”这件事,就对孩子说:“妈妈生病住院了,要去很远的地方接受治疗。所以多多可能好长时间都见不着妈妈的面。多多要乖,要听外公外婆的话,等妈妈回家,好不好?”说这话的时候,厉妍已是泪流满面,而儿子只是眨着单纯的眼睛,脆声脆气地问:“妈妈,那你还会不会给我买玩具呢?”

  厉妍告诉我们,其实她不怕和多多说真话,只是现在条件还不成熟,多多还太小。等到多多稍大一点儿,她一定要把真相告诉多多,告诉他,妈妈是因为不懂法,犯了不该犯的罪,所以得在监狱好好接受改造。她相信儿子长大后,一定能理解一位犯了罪的母亲的忏悔,能接受一位走错过路的母亲的爱。

  现在,她在监狱里最大的期待,就是每年“六·一”儿童节的到来。那时候,在监狱举办的“亲子团聚会”上,不必通过信纸,不必通过电话,她就可以紧紧地把日思夜想的儿子搂在怀里,亲吻他的头发,分享他这一年来身边的故事,看他笑,听他喊“妈妈、妈妈”。

  2006年的“亲子团聚会”开始了。主持人说:“去年有一个已经准备好节目的小朋友,因为节目时间有限,没有机会上舞台表演。今年他一见到我就告诉我,去年因为怕错过自己的节目,他连厕所都不敢上呢。这位小朋友是谁啊?”多多高高地把胳膊举起。厉妍笑眯眯地牵着孩子上台。多多在台上唱自编的儿歌“我的好妈妈呀”,她就蹲在舞台旁,为孩子鼓掌伴奏。鼓着鼓着,她的眼眶里已经噙满泪花。

  厉妍说:“有时候,在监狱里,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我就看数学书催眠。要是还睡不着,我就让自己静下心来好好地想,想想自己的学习生涯,想想当年的梦想,想想犯罪的过程,想想出狱后可能会有的生活……”有时候她又觉得,进监狱是上天要自己停一停的信号,“它要我好好地反省自己法律意识的淡薄,好好地思考———究竟什么才是生活中最宝贵的东西”。

  大三那年的一个周末,系里组织学生会成员去浙江省女子监狱接受法制教育。她找了个借口,逃到教室自习去了。哪里想得到,十多年后,她竟成了这所女子监狱里的服刑人员。

  上世纪80年代末,在那个大学生还比较稀缺的年代,厉妍就已经是杭城一所重点大学的学生了。她选择的是当时挺新鲜的计算机专业。

  厉妍非常珍惜四年的大学生活。每天,她都早早背着书包去教室自习。节假日,别的同学会去逛街、约会,参加社团活动,她却一个人躲在图书馆,啃那些枯燥的图书和期刊杂志。寝室的同学常笑她是个书呆子,她却很不以为然。把别人玩的时间利用起来学习,这让她内心踏实。而每个学年的一等奖学金和“三好学生”的荣誉,则是对她的努力最直接的回报。

  厉妍不喜欢参加与学习无关的活动。大三那年的一个周末,系里组织学生会成员去浙江省女子监狱接受法制教育。听说是这么个活动,厉妍当时就惊异地“啊”了一下。在她看来,监狱无非就是一些铁栅栏,关着一批违法犯罪分子,有什么可看的。她找了个借口,逃到教室自习去了。

  厉妍哪里想得到,十多年后,她竟成了这所女子监狱里的服刑人员。

  大学毕业前,厉妍放弃了考研的打算。她觉得,父母亲辛苦操劳一辈子很不容易,现在是自己为他们分担的时候了。她顺利进入一家事业单位,从事计算机管理工作。虽然工资不高,好在每天的工作都比较清闲,生活过得也很有规律。父母亲觉得女儿找到了一份很理想的工作,但厉妍本人却并不满意。她渴望挑战,渴望结交更多的人,渴望在事业上获得更大的突破,渴望赚到更多的钱,渴望得到更多人羡慕的目光。

  1990年代中期,厉妍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在朋友的引荐下,她顺利跳槽进入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担任该公司技术处的工作人员。这是一家大型国有企业,里面人才济济,工作的挑战性非常大。厉妍喜欢这样的压力。她每天早出晚归,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花在了单位上。

  她成了单位的技术骨干,大宗的软件工程项目由她负责招标引资。一天,一名合作单位的工作人员忽然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厚厚的大信封。厉妍打开一看:嗬,6万元人民币……厉妍最终收下了这笔所谓的“劳动所得”。

  几年后,厉妍的工作渐渐打开了一定的局面。她成了单位的技术骨干,大宗的软件工程项目由她负责招标引资。

  与事业上的热火朝天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家里的日益清冷。她的丈夫也是一个事业心特别强的人,每天的工作都很忙。两个人一个星期也难得有一次聚在一起吃饭,每天晚上见面,相互之间想说的话越来越少。

  2001年,厉妍生下了儿子多多。初为人母的兴奋过后,是家庭的琐事所带来的疲倦和烦恼。而丈夫却似乎更忙碌了,每天晚上10点多才回家,头一沾到枕头就能睡着。给孩子换尿布、喂食,哄他入睡,都是厉妍的事。厉妍越来越觉得,这个家庭无法再维系下去了。

  2003年,孩子两岁还不到的时候,厉妍向丈夫提出了离婚。她承认自己有私心,因为听说如果孩子不满两岁,夫妻就离婚的话,法院一般都会把孩子判给母亲抚养。丈夫开始坚决不同意,但厉妍对两人的关系已经心灰意冷,她坚持要离。

  几个月后,厉妍和丈夫办理了离婚手续。她搬了家,租了新的房子,还把父母亲从老家接到身边来住。租房要花不小的一笔开支,有了小孩后,家里的花销更是节节攀升。厉妍越来越感觉到了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疲惫。有时候,她会发狠地想,一定要赚到更多的钱,只有这样,才能让生活变得更加宽裕,才能把自己从繁忙和压抑中解放出来。

  2003年下半年,公司又接到了一宗计算机工程项目。担任技术指导的厉妍更忙了。她每天早出晚归,以至于有一天母亲忍不住拉住她说:“多多老是问外婆,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怎么老见不着面啊!”厉妍忍住眼泪,她在心里说,多多,妈妈这么忙,就是为了我们以后有更好的生活啊。

  几个月后,这宗项目接近尾声。一天,厉妍在单位上班,一名合作单位的工作人员趁人不注意,忽然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厚厚的大信封。厉妍打开一看:嗬,一大叠人民币,足足6万元!

  厉妍对这笔钱毫无思想准备,不由得脸红耳臊,心跳加速。她赶紧把钱塞进办公室抽屉里。她很矛盾:这钱究竟是自己的合法劳动所得,还是非法收入?她想到把钱退还给对方———自己的一个大学同学。同学信誓旦旦地告诉厉妍:“这是你的劳动所得,一点小意思,怕什么呢!”她相信了他。

  想到自己的梦想,想到自己的家,想到儿子多多,厉妍最终收下了这笔所谓的“劳动所得”。她悄悄地把钱存进了银行。

  仿佛晴天一声霹雳,厉妍傻了,自己怎么就犯罪了?2004年2月,法院经过审理认定,厉妍的受贿罪罪名成立,判处厉妍有期徒刑5年。厉妍学会了面对现实,学会了规划自己的监狱生活。

  就在厉妍快要把这笔钱淡忘的时候,检察院接到了群众举报。2004年初,检察人员敲开了她办公室的门。因为这6万元钱,厉妍涉嫌受贿罪。

  仿佛晴天一声霹雳,厉妍傻了,自己怎么就犯罪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她害怕得浑身颤抖。

  第二天,厉妍从银行取出这6万元,上交给了检察院。但这些改变不了她犯罪的事实。2004年2月,法院经过审理认定,厉妍的受贿罪罪名成立,判处厉妍有期徒刑5年。

  厉妍仿佛一下子坠入黑暗的深渊。当2月的太阳冷冷地斜射在脸上时,当监狱的大门“嘭”地在身后关上时,她手脚冰凉,心如死灰。

  这就是她上大学时不肯去接受教育的浙江女子监狱!

  刚到监狱的头几个星期,厉妍几乎不能说话,因为还没等开口,她的眼泪就先一步夺眶而出。她想念儿子,想念年迈的父母,想念工作的地方。她非常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多学点法律知识,为什么那么在乎金钱,为什么不在接到这笔钱的时候坚决拒绝,为什么自毁前途和未来……她不能接受自己这么惨烈的一摔,她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每天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她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但是,活泼可爱的儿子,白发苍苍的父母,还有许许多多的责任需要自己扛起来。怎么办啊?

  进监狱后,厉妍那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被剪短了。父母亲第一次带着多多来看她,儿子一见到她就喊:妈妈,你怎么生病了就把头发给剪掉了呢?厉妍哭了。她从来没有流过这么多眼泪,她觉得自己好像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

  这时,监狱的警官们不厌其烦地给厉妍做思想工作,鼓励她重新振作,鼓励她花更多的时间在学习上。

  这时,儿子给妈妈寄信来了。第一封信,是歪歪扭扭的阿拉伯数字,写着从1到10十个数字。第二封信,是像蝌蚪扭动般的五个字:多多爱妈妈。

  老父老母也给女儿寄信了。父母说:女儿,犯了错就要真心悔改。不管怎样,你永远是爸爸妈妈心目中的好女儿。

  前夫也来看她了。本来厉妍怕他会利用自己犯罪的事实,夺走对多多的监护权,前夫却安慰她: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回家,多多等着你呢!

  ……

  现在,如果让厉妍总结自己在监狱的生活,她一定会用“涅槃”这个词来概括。大哭过、痛恨过、反省过,之后便是新生。厉妍学会了面对现实,学会了规划自己的监狱生活。她积极参加劳动改造。今年5月1日,她获得了监狱组织的“五一劳动竞赛”的第一名。她坚持每天阅读学习,坚持参加监狱的每一堂思想技术教育课,并顺利通过了高等数学自学考试本科的全部课程考试。另外,她还当上了教员,每周给监狱里的服刑人员上技术课程。她胖了一些,身子骨也比以前结实了。

  谈及未来,厉妍说自己既怕也不怕。“怕,是因为如果同学、朋友问起,我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解释自己这几年的‘消失’。说自己在监狱接受改造吧,怕大家戴上有色眼镜看我。不说实话,又是一种欺骗。”而不怕的原因,则是因为有坚强的亲情做后盾。厉妍说:“回去以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几年欠家人的感情给补回来。”

  采访快结束的时候,厉妍指了指自己做过剖腹产的肚子说,就像开刀会留下永远的伤疤一样,现在的经历,也是她的伤疤。虽然丑陋,但终归是要去面对的。而且,正是这个永远留着的伤疤,会时时提醒她,什么才是生命中最可宝贵的东西。

  “我会很好的!”她朝我们摆摆手,自信地笑着。(城周记者夏海微通讯员张建华 杭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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