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门对门

　　我刚毕业时租住的地方是一个筒子公寓，四楼。对门住着一个女孩，也是一个打工族。偶尔，下班时，我们会在楼下遇到，之后，一前一后上楼，各自打开房门，进去，关门前一刻，互相点头微笑一下。

　　一天傍晚，我正在煮面，听得有敲门声。我过去打开，是对门女孩，“我家的煤气管道松了，能帮我拧紧吗？”

　　几次这样交往下来，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

　　上面的故事是真实的，但我不是要说它。我想说的是，人与人在生存空间里所处的位置很有些值得玩味的地方。

　　假如我和这个女孩不是同住一楼，那我们相识的几率很可能为零。同时，即使我们常在楼下相遇，但一前一后向上走的时候也没可能发生故事；再有，她住在我楼层之下或之上的对门，帮她修煤气的也肯定不是我。

　　现实生活中本没那么多浪漫故事，我和这女孩相识其实很意外。

　　比较曾经和我有过短暂恋爱史的女孩，我发现，各方面条件好的那个，交往起来就很费劲，因为在我，是高攀了，在她，没动力对我好；只比我强一点点的那个女孩，就让我感觉温馨许多；而条件最差的女孩，几乎对我百分百地依赖、关爱——我又不要人家了。

　　请先不要说“爱不分贵贱”之类的话，我算的是整体上的概率。

　　哪个男人没做过和艳光四射、娇嗔可爱、家世显赫的大小姐同床共枕的梦？但多数，最终都只是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挑选了最适合自己的配偶。这种搭配，几乎和双方在社会上所处的位置大致相同。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绝少有公主与乞丐，灰姑娘与王子的联姻？就是这个道理。

　　有些不敢深想下去了。再想，我和现任妻子说的那些“除了你我谁也不爱”的肺腑之言就露了马脚。

　　话说回来，尽管如此，却没人敢说我们之间的爱情就不是爱情了，甚至，还是最正常的爱情。而今，我们早对那些所谓的肺腑之言没了百分百的信心。世界太大了，偶有的几对很幸运，跨越了位置，走在一起，但绝不可能让天下所有的有情人都凑巧走到一起。如果一辈子都遇不上祝英台，那到了已婚年龄的梁山伯，怕也是要找一个和祝英台差不多的女人来成婚吧？如果他们都结婚了之后又遇上了，那你说他们会各自放弃原有婚姻，还是把原有的爱情坚持到底？

　　不好说了。

　　和恋人能够相识，并且至今为止还都很喜欢对方，起码不厌倦对方。这于我们，便是很大的福分了。

　　这就是爱情。

　　当年，如果我不是住在那个筒子楼，而是别的公寓，没准我会遇上比那个女孩更好，更般配的女孩。那会发生什么事？我常有这样一个想法：如果我生活的这个城市里的所有青年男女都从房子里走出来，走到一片平坦开阔的大草原上，男女沿一条线左右分开，我们只能从对面的人群中找出一个来结成配偶，那样，我们的爱情是不是才不会有那么多遗憾？

　　对了，那个当年住我对面的女孩，现在成了我的妻子。

　　我们是很对等的一对儿。

　　我们的爱情很平凡。

　　但，是真实、正常、对等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