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睛，抓铁索，爬过泸定桥

　　闭眼睛，抓铁索，爬过泸定桥

　　13岁就参加红军的钟发镇长征时才十五六岁，70年过去了对那段岁月他记忆犹新

　　纪念长征胜利70周年

　　寻访老红军

　　他们在长征大历史的集体记忆中，可能无法被提及，但他们出生入死的个体经历应该被永远铭记。

　　对87岁钟发镇老人的采访，用“倾听”更为贴切。

　　7月11日上午9时30分许，我们赶到老人位于江西兴国长冈乡的家里时，老人热情地与我们握手。

　　眼前这位老人，古铜色皮肤，穿着粗布衣服，看上去与村口正在打麻将的其他老人没有什么不同。只有他那洪亮的声音、挺直的腰板，提醒人们他曾是那段烽火岁月的见证人，多舛命运和坎坷人生的经历者，辉煌历史的缔造者……

　　见到我们，老人的第一句话就是:“年纪大了，看不清了，也听不见了，走路也不行了。”

　　我们贴着老人的耳边大声说:“能不能给我们讲一下你的长征……”于是，老人就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自己的人生经历。

　　一次偶然参加红军

　　钟发镇参加红军纯属偶然。1932年的一天，村里有个14岁的玩伴要去参加红军，途中碰上了钟发镇，“他路都走不稳，枪也托不起，就能去当红军，那我也可以去。”当时，钟发镇才刚刚13岁。

　　报名参加红军的第二天，钟发镇被送到了兴国县后方医院，照护伤员一年多又被调到瑞金做了半年医护员，1934年又被派到在于都的第一后方医院。

　　当年，由于第五次反“围剿”失利，中央红军被迫实行战略转移。长征开始前，钟发镇被分到了红五军团政治部。

　　渡于都河，过湘江，经两广、贵州。“到大渡河时，18勇士先过去了。我们则到四川的泸定县，过铁索桥。18勇士打到了泸定县的铁索桥，一打桥就坏了，工兵连赶紧上去修。”

　　老人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讲起往事，“当时桥很高，下面的水很大。大人扶着桥栏杆过河，我人小，扶不住，头晕。”老人说，“我想了一个法子，把眼睛闭上，手抓着铁索，爬过了泸定桥。”谈到此处，老人一边做手势，一边得意地笑着。

　　到了大雪山后，部队不断给战士们鼓劲。“过大雪山时，有的人走累了，坐下来歇两三分钟，腿很快就僵硬了，再想站起来时就死了。”老人叹了口气，“好多人就这么死了。”

　　1935年之后，钟发镇随红五军团抵达四川丹巴县，被调到第一机要处，负责收发电报。过草地之后，徐向前等人组成西路军过黄河。钟发镇被调到西路军第九军，政委是陈海松，钟发镇担任电报员。1936年11月，第九军“把古浪城打下来后，我们住在一个天主教堂里”。钟发镇回忆说，第二天，国民党部队反攻过来，守在城外的第九军战士几乎全部牺牲。敌人把古浪城包围起来。这时，参谋长提出:“把通讯连给我吧，我要痛打一场。”经过一阵猛打之后，打退了敌人，第九军也伤亡惨重，只有很少部分突围出来。

　　收到“西安事变”电报

　　由于第九军牺牲较大，随后进行缩编。第九军的无线电台调到了由李先念率领的第三十军，钟发镇跟在李先念身边负责收发电报。“那天，国民党军队攻打我们，我正在李先念的房间里接收一份电报。炸弹一响，我就趴在地上。后来炸弹在李先念的门口爆炸，烟灰把屋子全蒙了起来。”为了躲避炸弹，李先念让在门前挖了一条战沟。

　　“战沟刚刚挖好，过了一会，又一颗炸弹在门口爆炸，屋子里堆满了灰，电台、桌上全是厚厚的一层。”待钟发镇从灰堆中扒出刚接收的电报时，发现这是一份从延安发过来的电报，内容是“西安事变”爆发，蒋介石被抓，国共两党要合作，一起打日本鬼子。

　　“当我把这个电报拿给李先念看时，李先念看了一会说，不敢相信，还问我说，小钟，你没有搞错吧？我说，没错，肯定没错。”第二天，国民党军队还在对钟发镇所在的部队进行猛烈攻击，“我们就拿着大嗽叭对着国民党的阵营高喊，‘我们一起打日本人，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因为这份电报意义重大，后来钟发镇在给别人讲到这一段时，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份电报长达七页。

　　被俘几年后机智逃脱

　　但战斗仍在继续。第三十军遭到重创，电台也损坏了，总部下令向新疆转移。钟发镇与一姓张的特派员一起向新疆转移。一路上，又碰到几名走散的红军战士。

　　走了一天后，他们走到祁连山山顶，找了一些木材生火，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敌人悄悄包围了他们，9个人全部被俘。

　　第二天，钟发镇和另两名四川籍红军被送到青海西宁。钟发镇被送到一个敌团长家里，照顾团长70多岁的父亲。钟发镇回忆，“敌团长的小老婆是江西樟树人，平时对我多有照顾。”一年多后，钟发镇等人又被送到青海工兵营。在那儿，钟发镇一劳动就是两年多。

　　1941年，工兵营要去城里领粮领钱，军需官要一个人陪他前去。这趟“美差”落到了钟发镇头上。“到了西宁后，我要求请两个钟头假，说去团长家里看望他的父亲。”得到批准后，钟发镇到了敌团长家，但没有见敌团长的父亲，而是去见他的小老婆。“不久，军需官就找来了，团长的父亲说我没有来过。团长的小老婆听到军需官来了后，赶紧把我藏在一个大衣橱里，并锁了起来。”

　　后来，军需官问完敌团长的父亲后就走了。团长的小老婆把钟发镇放出来，并帮忙找人给他写了一个路条。钟发镇拿着路条入关后，往西安走，准备前往陕北延安。去延安要过黄河，黄河对岸全是日本兵，不准任何人通过。没有办法之下，钟发镇辗转回到江西兴国老家。钟发镇说，这辈子他最后悔的事就是从国民党部队逃出来后，自己跑回了家。

　　文革被揭发成了“叛徒”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钟发镇被捕的经历被“揭发”出来，他成了“叛徒”、“内奸”，戴上高帽游街。

　　钟发镇的两个儿子也因此受到牵连，大儿子是江西医学院的高才生，由于父亲的“叛徒”身份毕业后无法分配。小儿子钟祥林则被剥夺了考大学的机会。

　　直到1973年，“四类分子”的帽子没有扣上，红军身份也没有确认。“不上也不下。”钟发镇十分着急，下决心一定要得到一个明确说法。“公社、县里都解决不了我的问题，后来到了江西省民政厅也没有解决，直到写信给中央，徐向前、李先念两位首长接到我的信后，立即签上意见，最后才算解决问题。”

　　采访中，钟发镇声如洪钟，滔滔不绝，简直不像个87岁的老人。老人的小儿子钟祥林说，今天老人还不太舒服，要不是听说记者要来，就早早去医院检查了。

　　钟祥林说，老人的身体一直不错，就是脚有点毛病，是过雪山留下的后遗症。钟老的精力也很好，尤其喜欢搓麻将，前几天一搓就是三四个小时。

　　“我现在有冠心病，看不清了，听不到了，腿也走不了……”采访结束时，钟发镇老人拉着我们诉起苦来，“现在房子还经常漏雨。”顺着老人的手指指向处，墙壁的两角有雨水漏过留下的斑驳痕迹。

　　老红军简历

　　钟发镇，江西省兴国县长冈乡人，87岁。1919年出生，1932年参加红军，1934年10月红军长征前，担任后方医院卫生员。长征途中，分到红五军团政治处。后参加徐向前领导的西路军，后为红九军电报员。古浪战役后，红九军缩编，转入红三十军，成为李先念所率部队电报员。1936年底，在向新疆转移过程中被国民党俘虏，在国民党部队劳动几年后逃脱。文革时，钟发镇因被捕经历，成了“叛徒”、“内奸”。1973年，他给徐向前、李先念写信，最终得到平反，落实了红军身份。之后，一直在家务农，并担任过民兵连长，并在一家石灰厂当过车间主任和副厂长。

　　长征往事

　　古浪一役红军伤亡两千

　　1936年11月13日，红九军第二十七师第八十一团袭占古浪城，守敌逃窜。15日，全军进抵古浪。16日，马步芳部集中三个骑兵旅及两个步兵旅加上四个民团，在飞机、大炮支援下，从西南和东北向古浪发动攻击。红九军依托外围阵地及城垣进行抗击。17日，马步芳部突入城内，红九军与敌展开巷战，经反复争夺，将敌击退。18日，马步芳部倾全力进攻，红九军激战至晚，终因伤亡过重而撤出古浪，在红三十军第二六八团接应下转至四十里铺。古浪一战，共毙伤马步芳部2000余人，红九军亦伤亡2000余人，军参谋长陈伯稚、红二十五师师长王海清、红二十七师政治委员易汉文牺牲，战斗力大为减弱。

　　——摘自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长征》部分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普德法刘延春谢江涛

　　图:

　　老红军钟发镇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追忆往昔岁月。

　　本报记者徐文阁摄

　　（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