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菜”和“看店”

　　世相素描

　　钟洁玲

　　能享受“看菜”的人，非富则贵。每人花去的餐费，不光是嘴巴耗的，更多的是眼睛耗的，这就是心理消费

　　看菜，顾名思义是给人看的，不是给人吃的。

　　有一次看中央台的《满汉全筵——全国电视烹饪擂台赛》，里面有一个菜叫《乐在其中》，盛菜的器皿竟然是一只棋盘，棋盘两边各摆5只象棋，在“楚河汉界”上压着一只碟子，碟边团团围着9块玫瑰色的大叶子，如果主持人不解释，任谁也猜不着这个菜原来就是鱿鱼粒炒青红萝卜丁。炒好的菜一部分塞进10只“象棋”里；剩下的，放在中央的碟子上。

　　什么叫形式大于内容？与其说它是菜，不如说它是摆设！吃下去不见得好吃，但往盛大筵席上一放，要排场有排场，要彩头有彩头！

　　从前，清宫里面就有很多“看菜”。溥仪回忆，他母亲隆裕太后每顿饭都有100碟左右的菜肴，需要用6张长桌摆放。想想看，一个人能吃多少菜，谁的筷子可以跨越六张长桌？

　　至于它浪不浪费？得看你从哪个角度去说。6张桌子的菜摆在那儿，你嘴巴是没有吃，但你的眼睛“吃”了。眼睛会告诉你:天下至尊者，拥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就因为它气派而不实用，所以成为一种等级标志。能享受“看菜”的，非富则贵。

　　高端餐厅跟低端餐厅之所以能拉开差距，往往不是因为味道，而是因为造形。高端餐厅的菜都有盘饰，有“看菜”的成分，每人花去的餐费，不光是嘴巴耗的，更多的是眼睛耗的，这就是心理消费。低端餐厅没有这一套花哨，来消费的，全是踏踏实实、不求风雅的人。

　　有意思的是，西北的穷乡僻壤也有“看菜”。电影《黄土地》里，农民摆宴席，桌子上有几盘菜，细看原来有一半的菜碟里是木刻的鱼鸡牛羊，那鱼连身上的鳞片都栩栩如生，主人家往上面浇了汁，大家把筷子伸过去沾一沾，再放嘴里一吮，那表情，仿佛跟吃到真鱼一样，难得的是大家照样配合，热热闹闹的。

　　穷人的“看菜”，尤其需要想象力，看着死物，想着活物，望梅止渴。

　　实际上，芸芸食客上芸芸餐厅，也经常遭遇“看菜”:点菜时，看到的都是色彩斑斓印刷精美的菜谱，花花绿绿，开本各异，赏心悦目，个个菜都向你招手。等到真正的那一碟端上来，才发现货不对版。

　　行内人说，这不怪餐厅，那些能“上镜”的菜，都是不能吃的。它通常只有三四成熟，半生熟的菜才好造形。那么……货不对版是在所难免了？

　　如果“看”和“吃”难以两全，那我们一定舍“看”求“吃”，直奔形而下！

　　岂止“看菜”，“看店”我们也遇过。有一天，我们到一家中档潮菜馆吃饭，点了若干个菜，服务员都说没有，我问:“你们的招牌菜是什么呢？”她竟然答:“我们的招牌菜就是鲍参燕翅。”我这才知道，这是一间“看店”！本想将就将就，但鲍参燕翅不是让人将就的，不必犹豫，我们转身就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