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臂老人的渠首情结

　　盛夏时节，记者陪同几位朋友到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渠首——丹江口水库东岸的淅川县九重镇旅游。在陶岔渠首闸旁，挤满了慕名而来的各地游客。

　　如织的游人间隙，一位60岁上下、皮肤黝黑的独臂老人穿梭其中，用仅存的左臂拾取游人随手丢弃的垃圾——有时甚至很艰难地俯下身去，用指甲小心地抠挖粘在地面上的口香糖残渣。

　　出于职业的敏感，独臂老人的举动引起我的注意。扭过头来问当地陪同的工作人员：这人是干什么的？他见怪不怪地说：那老头是陶岔村农民，叫李进群，在渠首建设中负了伤。

　　这么简单的介绍，更让记者动容，无心欣赏周围的美景，我硬把李进群老人拉到一边，你一根我一根地抽着烟，拉起家常来。

　　问：您的右胳膊是怎么断的？

　　答：1969年渠首工程建设开工，当年我26岁，就跟着我伯（父亲）一起上了工地。1970年5月，有一天我正在推着车用钢丝绳拉着往上运土，快到坡顶的时候，机器突然失控，（李进群指着空荡荡的袖筒）右胳膊就活生生地被拧了下来，当时我就疼得昏了过去。

　　问：那你也算是因公负伤，国家每月给你多少补助？

　　答：（李进群淡然一笑）啥补助？！国家花了那么多钱把咱的命救回来，还给治好了伤，咋能再向国家伸手呀？再说了，当年建设渠首闸牺牲了好多人，我这还算是轻的。

　　记者怔怔地望着老人，叹了口气。

　　问：听说现在捡垃圾也挺挣钱的。那你捡烟头、口香糖干啥？

　　答：（李进群颇为自豪）丹江水要从这儿流到北京。作为一个渠首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水叫（被）污染。渠首可是咱的脸呀。

　　问：你捡了多少年垃圾？

　　答：从1974年渠首闸工程竣工就已经开始干了。不过以前游人少，活儿不多。哪像这几年。（李进群指指不远处的厕所和脚下平整的路面）顺带淘淘厕所修修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问：你只有一只胳膊，拉车修路淘厕所这些重活儿你能干得了？

　　答：（李进群一听，脸憋得像一个紫茄子）咋干不了。白（别）看我又残疾岁数又大，干起活儿来顶你们俩仨年轻娃儿没一点儿事。不信咱们试试！（李进群边说边站起来，想来真格的。记者慌忙制止说，随便说说，别介意。）

　　问：你整天只顾在这儿忙，家里的农活谁来干？

　　答：全家十来口人也就八九亩地，不够老婆孩子拾掇。去年下连阴雨，四亩多花生全泡在水里发了芽，老伴儿说我，你个“二百五”（脑子有问题）干脆嫁给渠首闸算了。我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她知道咱离不开这儿。干的时间长了，导游说那一套我全知道，前两天中央（电视台）四套来渠首采访，我还给他们当了一次导游哩。

　　问：那你修路用的铁锹、捡垃圾用的箩筐、淘厕所用的粪桶，都是谁出钱给你买的？

　　答：都是俺用捡垃圾的钱置买的。（李进群仰起头想了半天）这三十多年来，总共用坏了四辆推车，百十把铁锨，几百个箩头。乡里穷，咱也不想去给领导们找麻烦。再说这活儿是咱自愿干的。

　　问：你还打算这样干下去吗？

　　答：岁数大了，别的活儿干不了。乡里把渠首入口处的三间铁房子“特批”给了我，现在我每天晚上就睡在那儿，义务看护这满坡的柏树。你看这树，长了几十年才有胳膊粗，不容易，防止一些不自觉的人偷砍。（李进群抽了一口烟，望着西边丹江口水库幽蓝的水面）也不知道咋的，一天不看见它，心里就空落落的。不知道还能干几年？

　　李进群最后的这句话，让我们陷入了深思。②6

　　□本报记者曾庆峰

　　本报通讯员张本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