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欲望正名

　　何顿

　　就我对世界的认识，没有欲望的生命是不存在的。不光人有欲望，动物和植物都有。例如植物，很多树木长得很高大，霸占着一大片空间，在那一大片空间里恣意享受着阳光、雨露，于微风中摇枝摆叶，那种得意劲，另外的植物一定会嫉妒。这就是树木的欲望。有的植物于生长中，能将其它植物杀死，让其它植物枯萎、死掉，成为它需要的肥料。《国家

　　动物就更加明显了！雄狮的欲望体现在霸占上。雄狮总是勇敢地冲上去，驱逐步入它领地的其它雄狮，除非它败了，否则那些雄狮将被赶出它划定的国界。老虎、豹子、熊和狗等食肉动物均如此。食草动物如牛啊羊啊鹿啊也不例外。体现在动物身上的这种强悍完完全全是一种霸占的欲望。这种欲望很好，致使繁殖的后代也像其父母一样强悍和勇敢，因为遗传这个东西在人身上很重要，在动物身上就更加重要。假如繁殖的后代都体弱病残，那么这个物种就会被其它物种灭绝。

　　欲望是不可视的东西，它不像手、脚、眼睛和鼻子，一眼就能望见。也不是人身上的其它内脏器官，例如心肺肝胆肠胃之类，虽然肉眼看不见，但通过B超或CT扫瞄，还是能略知一二。然而拿精密的科学仪器也无法扫瞄欲望，因为欲望其实不是东西，它可能只是一种作用于大脑神经的化学分子。它连细胞都不是，用显微镜都照不见，你怎么看？欲望应该与激情是孪生姊妹，且是相依为命又携手共进的。一个人没有激情也就没有欲望了，一个人没有欲望生命中也就没有激情了，这就跟田里没水了禾苗就枯死了一般。想想吧，你连欲望都没有了，你还有什么激情可言？激情那棵生命之树是长在欲望的土壤里！欲望是什么？一种想得到某种东西或达到某种目的的要求。要求又是什么呢？词典上解释为:提出具体愿望或条件，希望得到满足或实现。要求一词拆开是要和求，你没有了想要的东西，你就不可能为之奋斗而去努力求得它。这就是说你没有了欲望，就跟钟停摆了一样。

　　社会的进步完全是因众多的欲望驱使的。欲望里总包含着想得到某种东西的要求，就是这种“要求”才会驱使人不断地干。一个目的达到了，下一个目的又随之诞生了。欲望总是让人不断地给自己提出新的要求。欲望是无止境的，正因为无止境，社会才能朝前发展。假如欲望有止境，社会就很难进步。我们换一种方式说:欲望是一群野马，一旦释放出来，想再把狂奔的野马赶回牧场就不可能了。这欲望就如野马般充满不驯服性，而恰好是这种“不驯服性”充满了创造力。世界上所有新奇的事物都是从“不驯服性”中诞生的，假如大家都很老实地遵循前人的经验生活，不去想象不去创造，今天服务于人类的汽车、火车、飞机、电灯、电视、电脑等又怎么诞生呢？如果没有这些东西，那就只能像古人那样坐马车、点油灯了。古代人少，遍地都是树木，想取暖，砍倒一棵树就行了。如果前人没发明电，你想取暖不就要像古人那样砍树？如今地球上有60亿人，60亿人都去伐树，几年下来，地球上没了树木，那就是另一颗荒芜的火星了。

　　所以我说，想得到某种东西或达到某种目的的欲望让人类从黑暗走向了光明。如今科学家把目光移到了太空，是想将来的某一天当地球上的能源枯竭时，好到太空上提取资源；医学家为攻克某种不治之症而努力，是想得到某种克制这种病菌的药物，从而大力生产这种药物；急于想脱贫的人欲望就来得较自私，甚至肮脏，像画家们笔下的野兽派，因而一张张脸上爬满了红彤彤的欲望。于是欲望变成了可视的东西，就显得狰狞。欲望这东西是一把刀子的两刃，对社会有积极的一面，那一面里的欲望就变成了我们常说的“抱负”；欲望也有晦涩的一面，这一面就有点阴暗。“你这个人欲望太多了。”这话一听就是批评；“他很有抱负。”这是赞誉。其实“抱负”里就裹着欲望，而且欲望还很强烈。没有欲望，还谈什么抱负呢？于是我觉得人活在世上，有欲望还是比没有欲望好。

　　本版插图/张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