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情人的告白

　　一个女人，在不明白什么是婚姻的时候走进了婚姻，和很多人一样，过着有希望也有失望的平常日子。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让她内心电闪雷鸣的男人，便彻底坠入了情网。

　　为了这份“爱”，她最终选择了离婚，虽然对方无法给她婚姻，她也不在乎，她在

　　可是七年过去，他变了，变得不再答理她，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不知道他是否回归了家庭，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待她……

　　感情上的事，有没有对和错？这样的情感困局，有什么办法能挣脱？这样的爱情，有没有幸福可言？读者朋友，看了方方的故事，你有什么感想和建议？

　　她来了，没有想像中那样艳丽，只是看上去比40多岁的实际年龄年轻些，圆圆的脸，深深的眼睛，嘴很薄，有一种细巧的动人。她在电话中声称自己“做过四年第四者、三年第三者，现在被情人所伤”，这引起我们极大兴趣。

　　她是一个怎样的妖精女子？到底有几个情人？为什么受伤？

　　见面的第一眼，我便觉得故事可能不会按照我猜想的方向发展。这个有七年婚外恋情、化名为方方的女人，中高个儿，细细的腰，穿一身淡青色连衣裙，很素净。人也显得拘谨执著，说到某些地方某些事情，她会口吃得满脸通红。

　　当年嫁给工人觉得很光荣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一个对爱情充满理想主义的女大学生，开始了一场她无法预料的婚姻。

　　我1984年大学毕业，分配到杭州一家工厂。当时厂里的女大学生很少，我是做技术工作的，家在外地，杭州没有亲人，就住在厂里一间很简陋的房子里。我在大学里也没谈过恋爱，对社会对个人的未来，都没有任何经验，只有满脑子的理想主义，是一个比较单纯的人。但我有一些性格特点，比如喜欢整洁，喜欢素雅，喜欢文学和音乐。

　　我们那时候的恋爱观，跟现代年轻人比，好像是外星人的思想。我觉得一个女大学生嫁给工人，特伟大，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可能我内心的叛逆在那时就已经表现出来了，所以当厂里一个工人开始追我时，我无视父母亲友的意见，没有拒绝他。

　　他是厂里的同事，与一般工人不同的是，他有些才能，会画画和书法，很有些才气。他对我很好，处处照顾我，这样两个人就开始恋爱了。1986年，为了分房子，我们提前登记结婚，但房子直到第二年10月才分到，才正式举行婚礼。

　　在这之间，反正已经登记了，我和他有了第一次关系。我没有想到，这人生的“第一次”，竟像一颗火种埋伏了很长时间，但这火种是埋在他的心里，我并不知道。我只记得，“第一次”是很可怕的经历。

　　那个夜晚，他翻身起来到处看，然后说“你没有见红。”当时仍在痛楚的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除了身体的痛，又增加了心里的紧张。因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能像古代女子那样“见红”？但我毕竟是大学生，懂得生理知识，就告诉他，现代女子经常运动，处女膜不可能是完整的。他很长时间不响，接着问了一句“你运动吗？”“我骑车呀。”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后来再没提过，我也早就忘记了。但我不知道，初婚之夜，丈夫心里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心结。

　　那一晚，我想骑车飞进西湖

　　方方婚后发现，自己嫁的并不是一个地道工人，是一个介于工人和知识分子之间的“另类”。

　　很快我就知道，这个婚姻太草率，我并不真正了解这个男人。

　　说他是工人，他却懂得古汉语和国画；说他是知识分子，他又像工人们所喜欢的那样每晚必定出门，喝酒、聊天、打牌、下棋，反正是男人们聚在一起干的那些事。

　　原来婚姻并不能改变一个男人，或者也不能改变一个女人。我们就是无法被改变的一对夫妻。原有的自我，像两个敌人一样在一间不足40平方米的小屋里对峙着。而在漫长的岁月里，两个人像这世上许多人家的夫妻一样，生孩子、过日子。

　　只是和别人家不同的是，我和女儿都很少看见这个男人。偶尔有日子，或者下大雨，或者天飞，他要还在家里，女儿会极其诧异地说：“咦，爸爸，你怎么还不走？”每当我看着他衣裳不整邋里邋遢的样子，看着他一会儿工夫就能把家里变得乱七八糟，看着给他买的绘画书籍蒙着厚厚的灰尘……冲着他的背影我的眼泪就哗哗流。当然是N次争吵、劝说均告无效之后。

　　我们就像两个人约好了一起登山，我奋不顾身努力去攀登，他却兀自望山兴叹，结果只有一个：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我的工作事业越做越好，经济状况也不断改善，女儿由我一手教大，学习很好。他却是多年一事无成，成人自考七八年没拿到证书，从工厂辞了职，工作换一个不如一个。最伤心的还是他不求上进，多少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

　　那天晚上我们又吵，我让他晚上不要出去，看看书管管孩子。他却骂我不该管牢他，“你也好出去呀！”我心里难受极了。“那好，你叫我走我就走！”我像疯了一样，推了自行车就跑。

　　那一晚，我真想骑车飞进西湖。想到女儿还那么小，脑子又乱了。双脚使劲踩车轮，却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就在这时，一辆汽车劈面而来，差一点就撞上，我本能地将车头一拐，人和车撞在一棵大树上停住了。

　　这一撞竟让我明白了。知道这场婚姻是死了，但为了女儿，我还得好好活下来。

　　另一个男人出现，我惊喜真当没有白活一回

　　方方说她不是为外遇者洗刷，她只是想在这里好好地回顾一下自己的“外遇史”，因为万事都有因果关系。各种不同的“因果”就在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里，但我们往往看不见。

　　我觉得婚姻就像一条河流，幸福的婚姻没有岔道支流，痛苦的婚姻却在下意识里寻找出口。

　　我看过一篇日本小说，写一个探险者牺牲在山洞的一条地下河里，临死前他给儿子写了几句话，用羊皮纸包紧放进河里。几十年后他的儿子读到了这张纸条：“有时候，就算知道没有出口，我们也要尽力去寻找。”

　　那天我看完之后，一个人大声哭起来，哭得那么畅快淋漓，为了那短短的一句话。越想越要哭，我知道自己不是莫名其妙，是这话撞进了我的心口。他死在没有出口的地下河里，我却死在自己亲手选择的，一个叫做“婚姻”的地上河里。

　　可是有谁知道，我正在死亡？

　　也许老天爷知道，因为他把郁送来了。

　　郁，一个拯救我的男人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七年前，他从另一个单位派到我们厂，参加我的项目小组搞开发研究。就是说，我们俩是同行。他比我大两岁，30多岁的郁，身材保持得很好，略长的脸上有一双直视人的眼睛，个子高高的，外表整洁，衣服笔挺。我说：“哟，你爱人还真会打扮你，衣服给你穿得这么得体。”没想到郁发出一声苦笑，说：“哪里呀，我的衣服从来都是自己买自己烫，她连自个的衣服都找不到，每天还问我呢。”

　　我听了没吱声，心里却在想，夫妻原来都是颠倒配。他女人和我男人倒是一对，而眼前这个人应该跟我配成对。“你在想什么，我没说错什么吧？”郁这么关心地一问，让我很少感受到温情的心，一下子跳得像个小女孩。

　　回家后我一夜难眠，想想已经多少年没有像小女孩那样心跳过了。也忘记了自己还正是一个少妇，只记得自己是一个活着的动物。后来我知道，我们相识相遇的那一天，他也和我一样失眠。

　　该来的终于到来。有时我看着躺在身边的丈夫，会不知所措，有一个声音不断地说：“你和他的感情早已死了，你不欠他什么，你应该被人好好地爱，你也有权利去爱人。”可是我真的有这样的权利吗？婚姻虽然是一张纸，但这张纸却承载着所有的道德与不道德。

　　没有比婚姻更具有两面性的东西了。

　　与其说我是一个男人的情人，不如说我是婚姻中的两面人。我说自己做了四年的第四者，是指我们双方两个家庭、四个人；三年的第三者，是指我已经离婚三年，成了真正的别人家里的第三者。无论第四者、第三者，都是为同一个男人。今生今世，我只爱过郁，做了他七年的情人，但在我心里，我是他一生一世的妻子。

　　七年前的夏天，天气也像现在这么热。我和郁被派到外省出差培训，只有我们俩。这或者真是老天的安排，让我们两个有家室却又有苦说不出的男女，处在一个特定的环境中。说得难听点，并不是只有干柴烈火才能燃烧，大海一样能燃烧，只是燃烧得更加广阔、深沉、无边无际。

　　那就是我和郁的爱。我们住在大海边，我在当时的日记中这样记叙：

　　“晚饭后，我们去海边散步。夜幕下的海滩真美，星星点点的渔火眨着眼睛。我们不说话，默默地走，只听到海浪拍打海岸的哗哗声，仿佛其他任何声音都会打破这种难得的宁静和默契似的。

　　突然，我停住脚步，抬头在天上寻找，夜空中繁星闪烁。

　　你在找什么？郁这时用双手揽住我的肩头，也向空中看。

　　找你！我向他转过身。

　　找我？我不是在你身边吗？

　　我摇摇头说，天上每颗星都代表一个人，地上人看星星以为它们很近，其实就像地上的人一样，看起来很近其实很遥远，很孤独，只有找到了它们各自对应的那颗星，它们才不会寂寞。所以我在寻找属于我的那一颗。我找到了吗？

　　郁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你找到了，找到了！他的吻像海水一样涌过来。这一夜，我们被海浪淹没了。”

　　女儿不知道，爸爸妈妈已经变成陌路人

　　方方很有文学才华，她的日记写得像小说。但人生毕竟太漫长了，它不是一两个充满激情的日子，就可以打发的。方方和郁这个男人，将要面对现实中的一切，将要经受这个轻易不能得到的“爱”的考证。

　　我真的能找到名叫“真爱”的那颗星吗？

　　我不能肯定。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我爱他，可以爱到永远，爱到天荒地老，爱到我的生前和死后。现在如果让我和另一个男人做爱，我觉得那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本来我不是一个可以和另一个女人共享同一个男人的女人，为了他，我做到了。但我们的区别在于，他并不希望我为他离婚，这似乎是所有拥有第三者男人的共同想法吧，很遗憾他也没有免俗。而我非常理解，不计较任何俗世名分，只要他爱我，只要两颗心相互感受到爱。我离婚准确说是为自己，因为他不需要我离婚，是我的心需要。他可以有两个女人，但我不需要两个男人，我不能让自己嫁给他，却可以决定离开谁。

　　这样我在三年前离婚了。客观地说，我的前夫是个好人，但不是我想爱的人。我对他没有感情，只有感激，为了女儿能够顺利考上大学，不受父母影响，我们商量好“隐婚”。不要说外面人，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知道，她的爸爸妈妈已经变成陌路人。

　　他每天仍然回家做晚饭，我每天仍然回家睡觉（早已和女儿同床睡），唯一的变化是，我每个月交给他吃饭和住宿的费用。我住在一个不是自己家的家里。

　　有时候想想，这样的状况其实很残酷。婚姻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山穷水尽时。我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前夫睡在我们曾经在一起的那张床上，他都想些什么？

　　有一件事，他一直没有放下。

　　我和郁的婚外恋情并不顺利，从海边城市回来后不久，处于狂恋中的我们就被他妻子察觉了。那个有些不修边幅的女人心思却很细微，也许是郁对她的淡漠引起了怀疑。她来了解郁在我们单位工作时的情况，虽然只有半年多，郁已离开，她还是本能地感到我的存在。

　　我们不是那种老谋深算的人，各自在家里都承认了出轨行为。郁的老婆要郁打电话到我家，声明和我从此再无关系。电话挂掉之后，丈夫就开始盘问，我便坦白说了。就在那天，丈夫骂我说“……早就知道你是这种人！”我问他是哪种人？“你在结婚前肯定就跟男人有关系！忘记结婚那天晚上啦？”我气得浑身发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十几年前的画面闪回，我再一次感到被侮辱与被损害。我在婚前连男人的手都没碰过，可是忽然觉得没有辩解的必要了，我能让他相信什么呢？

　　心复归古井。谁知两个月后的一天，郁等在我上班的路上。那一刻，我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了。我们又继续交往了两年。

　　两年后，我给他写了一封信，希望结束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我渴望的是在阳光下的真爱。我在信中说：

　　“今天是我们相爱两周年的日子，我想说一声谢谢你。你给了我真实美好的爱情，让我知道原来世上男女可以这样幸福。这种刻骨铭心的爱将陪伴我终生。

　　我在梦中无数次披上婚纱，做你的新娘。我像所有的女人一样，好想要一个有爱的家。可是终于明白，这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我无法得到完整的你，请让我放弃你。选择离开你，还是因为我爱你……”

　　但你知道，爱无法结束。我们不知说了多少次分手，又不知多少次相拥而泣。

　　直到三年前，我下决心办了离婚，一心一意要经营这份爱。那时我已在一家大公司做业务主管，真正成了在精神上、经济上都完全独立的白领。

　　我说的一心一意，是没有任何条件的。就像那首歌所唱“有谁知道情义无价，能够付出不问代价”。我终于有能力为自己买了一套房，要到后年才拿到房子。我想这套房是我和郁的世界，我要自己完完整整地属于他，却不要求他有任何改变。他对那个家庭负有责任，我会尽力来帮他。

　　然而，眼看幸福已经近在咫尺，却在一夜间远去天涯。

　　情人是否也有七年之痒

　　方方没有任何思想准备，那个叫“郁”的男人突然像断了线的风筝。方方手里只留下了一截线头，一根七年那么长的线头。

　　是否情人也有七年之痒？当年的激情只换做今日的平庸，还是不露庐山真面目的男人另有新欢？

　　我不知道。

　　我百思不得其解。几个月前，突然就失去了他，不回也不发短信，打电话约他不出来，后来电话也没人接。在这之前没有任何征兆，最后一次我们还在一起坐了一天的茶室，彼此愉快分手。

　　七年来我们每天有电话，想尽一切办法在一起。他对我无法有任何承诺，但他说过的一句话胜过世上最好的承诺。他说：“你是我今生第一个最爱的人，也是最后一个最爱的人”。

　　有时候一星期见不上一面，他会出现在我家附近给我惊喜，然后再消失，这时的我特别感动。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使我们分开？由于不能在外过夜，我们几乎玩遍了杭州近郊，临安、富阳、乌镇、西塘、南浔等地都留下了我们一日游的快乐足迹。他也不止一次说过，只要我们的心在一起就够了。我也不相信七年之痒的说法，我们仍然有激情。这么多年来，每次在一起的感觉都是那么那么的好……

　　这一切的一切，足以让我相信我们的感情会进行到底。所以我会不顾一切、毫无所求的跟他在一起，我也觉得他跟我有一样的感觉。现在他毫无理由地离我而去，真的是回到妻子身边吗？死了的感情能起死回生吗？这七年多的风风雨雨，两千多个日日夜夜，那刻骨铭心的爱怎么说没就没了呢？他的感情真的像自来水一样说关就关，说开就开吗？

　　我也想过是否郁无法给我婚姻，决定从此退出，让我重新去找“那颗生命之星”。可那不是抽刀断水水更流吗？不是更伤我吗？他自己的情感需要呢?他为什么不能再等两年，等我们有一个“家”？

　　退一万步说，即使真的要分手，也应该明说啊，我们还可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啊？！这一个个问号我实在想不明白，谁能告诉我答案？(叶全新 杭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