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袜子”为什么单着？——都市单身知识女性的故事

　　文/高虹

　　十八世纪中叶，西方一些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女性，摒弃当时玩牌、闲聊的社会风气，改设各种有益心智的沙龙聚会。那时贵妇名媛间流行黑丝袜，参加沙龙的学士名流们以着蓝毛袜反之。“蓝袜子”便成为知识女性的戏称或雅号。

　　快乐的“走婚族”

　　李卫在摁门铃。我丢出一双拖鞋，她却没有换鞋的意思，且先声夺人地表示不耐烦:“换什么鞋？我最讨厌你这些清规戒律！”

　　今天李卫穿的是薄呢束腰裙式外套，脚下的褐色短靴是和头上浅褐色的无沿帽相配的——让她换上一双傻乎乎的拖鞋，着装严整的丽人会立刻溃不成军，她肯吗？但我说，今天就咱俩，没别人来了。她一听便开始蹬掉靴子甩掉外衣全面解除武装，她犯不着在我面前臭美。“你怎么骗我说还有人？”我说:“废话，不说给你介绍男朋友你肯来吗？”

　　这就是李卫，进门一个细节便暴露出她两大特点:第一，凡是不合她意有碍她利益的东西一律斥之为“清规戒律”决不遵守；第二，对新的男朋友永远保持着热情和兴趣——这后一特点引起亲朋好友们议论纷纷。有的认为她直率可爱，有的却觉得她热情过度，有失女人的含蓄和文化人的高雅。李卫却一概不理，我行我素。她回答道:“女人怎么了？在男女问题上，女人就不能态度主动明确一些吗？”说到文化人，她更明确地表示不愿太多地介入文化人圈子，说在这个圈子混只会越来越傻。其实她大学本科毕业也是一个读书人。她学的是广播学院的设备专业，在一家电视台主管器材。

　　李卫有过婚史。她和前夫是同学，毕业分配造成两地分居，夫妻平均两个星期见一次。李卫性情开朗，活泼好动，一有机会便高高兴兴地去探亲，和丈夫享受小别胜新婚的愉快；而没有机会的时候，也高高兴兴地约朋友玩个痛快，她是一个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女人。在她经常约请的朋友当中，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不时留下来过一夜才走，但这一点也没影响李卫对丈夫的感情。

　　一次李卫去探丈夫，无意间听人说丈夫和他们电视台的一个节目主持人好上了。后来发现那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姑娘，她也就没出声，对丈夫一如既往。

　　一次丈夫突然半夜回家，恰好那个高挑个子正在这里，这下可不得了了，丈夫当时便气炸了。

　　李卫认为这事自己确有不是——自己不太谨慎，让丈夫撞上了。她打算等事情稍过，丈夫气消一点以后再道歉。丈夫一怒之下当时便离家了。过了几天，李卫赶过去，本来是去和解的，不料丈夫并不打算原谅她。

　　当她最终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后，心里仅存的一点自责也被气愤化解了。总的说来，丈夫的意思是，男人嘛，心怀三妻四妾之念是可以理解的，但女人却必须为丈夫守身如玉；男人可以把别人的老婆当作女朋友，而自己的老婆一旦做了别人的女朋友则立刻成了“坏女人”。

　　李卫不能接受丈夫的双重标准和他对自己的两套逻辑。李卫不认为男人在爱情婚姻上有什么特权。她不打算改变自己而勉强地迁就对方，于是她相当坦率地对丈夫说:“我就这样了。就像你不能做到一辈子只爱我一个女人一样，我也做不到一辈子只有你一个男人。尤其是我已经知道你不止拥有我一个女人。我和你站在同一地平线上。我不躲着藏着，明明白白告诉了你，你实在不能接受的话，看着办好了。”丈夫确实不能接受，两人就分手了。

　　就这样，李卫开始了没有婚姻但从来不缺少爱情的单身女人生活……

　　痴情的守候者

　　像俞静芳这样的女人也会单身，叫人觉得这个世界的无理和无序。俞静芳绝对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好主妇:重庆医学院毕业，分在一家宾馆做门诊值班医生，性格温柔恬静，长得白净秀雅。她带着八岁的儿子离婚后过独身生活，现在儿子都读初中了。

　　静芳不怎么向人谈起她的离异。五年前她拥有一个温馨而美满的家，每逢周末她总是提前下班，做上一桌丈夫儿子爱吃的好饭菜。可是那个周末，丈夫却给她端出了一道大苦菜——他说他让公司的一个姑娘怀孕了，他必须担当起男子汉的责任，敢做敢为。他请求她同意离婚。静芳问那你怎么看待对妻子和儿子的责任呢？丈夫说他可以把全部家当和房子留给她母子俩。静芳说她可以出让全部家当包括房子，却不能出让丈夫。两口子说来说去丈夫终于摊了底牌:问题不在于那个姑娘怀了孕，而在于那姑娘比静芳年轻漂亮！

　　当静芳明白了以后，她不再争夺丈夫，她甚至帮他收拾好东西送他出门。

　　为了幼小的儿子，她不得不振作起来。在朋友的帮助下，她用业余时间在自己家里开办了家庭美容院。开初是同事朋友来，出一点工本费。对于静芳来说，主要是排遣自己的痛苦和空虚。她要让忙碌和紧张将自己的时间占满，否则痛苦将会噬咬她的心灵。

　　后来人们发现静芳心细如发、技艺高超，更难得的是又具有医生所特有的清洁卫生，名声便慢慢传开了。从此，她和儿子过上相当不错的日子。更主要的是，她的生活被来来往往的姐妹们填得满满的，超常的繁忙和全身心投入工作，使她没有可能分心想其他事情，而女人们特有的清脆笑声也给静芳分散了许多忧愁。她终于熬过了那一段十分艰难的日子。静芳一天天平静下来了，她以独身女人的身份出现在工作和生活中，以独身女人的身份抚养儿子，日子过得丰裕而有规律。

　　静芳一直没有再接受其他的男人。为她着急的女友说:“你总不至于被一个男人抛弃了，就对天下所有男人怀恨在心吧？”静芳微笑:“我谁也不恨，只是我对男人自有一种标准。”问她是什么标准，她沉默一会儿，说:“起码的，也是最重要的，男人应该有责任感。”

　　戴两块表的人

　　社会学中有一个著名的“萨盖定律”:一个人戴一块表可以知道准确的时间，但戴两块表反倒不能确定钟点。田离离就是一个戴了两块甚至更多手表的人:她接受各种观念、理解各种性格，是一个聪明而不失善良、能干却又十分温情的好女子。但这诸多优点并没有使她过上好日子，恰恰相反，她的感情生活十分艰难。

　　童威是一个有着成熟风度和成功魅力的男人。童威掌管着一家商贸集团公司，四十多岁，在商界已有相当的知名度。当初，他受一场官司的拖累而精疲力尽时，作为律师的田离离像一朵祥云轻轻地飘到了他的头上。接下来他们就有了多次合作，童威十分欣赏她的学识和才干，当然也喜欢她秀丽的容颜。他们相爱了。童威在离离身上领略了白领丽人的千种风情，他以前对职业女性不太感兴趣，认为过度的工作会使女人的魅力大打折扣。他自己的妻子就是一个专职太太，温柔贤良，绝不干涉丈夫的事情，夫妻关系也还不错。但离离却让他尝到了风雨与共、苦乐相通、热情似火又心心相印的爱情滋味。他十分珍惜离离带给他的新鲜感和人生体验。两人之间感情的发展与公司事业的发展齐头并进，离离一往情深地陶醉其中，而局外人却将这种情景看得十分透彻:不管是公司还是童威这个男人，其实都不是她离离的。公司是童威的，而童威却是他老婆的——关系就是这么明白，道理就是这么简单。离离要真的保持那么良好的感觉倒也不难:让童威离婚，然后把她明媒正娶过去就行了。

　　但她不愿意破坏这段无比美好圣洁的感情，加上出于自尊和自信，她绝不提让童威离婚的事情。

　　她是学文学出身的，文学是感情的，精神的，温柔而梦幻的。离离在她日常工作中，干练泼辣，头脑清醒，智慧锐利，而当她在私生活中动了真情时，却又是那么缠绵悱恻。但当童太太出现在她面前时，一切都改变了。那天童威不在公司，童太太一脸的傲气和怒气，定定地盯住离离，说:“你知道童威是怎么打下今天的江山的吗？你知道在他打江山的时候，我是怎样为他守着后院，为他当好后勤的吗？你知道我们经历了多少艰难困苦才好不容易有了今天吗？”“你这种女人我太清楚了。你们是没有耐心也没有能力帮助一个男人白手起家的，你们就像贼一样，看到一个男人腰包鼓起来了，成气候了，你们便凑上来了，利用几分姿色，利用年轻水嫩，把另一个女人历经千辛万苦才成就的一个男人偷走，抢跑！你无耻！”

　　受了辱骂后的离离，气得发抖，但平静一会儿后她竟然觉得童太太所说的也不无道理，确实是她危及了童太太的家庭、宁静和幸福。但离离觉得自己也没错啊，自己并不是图谋童威的钱财啊，甚至没有要求童威离婚，自己要的不过是一份真感情。如果那天她有说话的机会，她一定会向童太太说明这一点。

　　得知离离受辱的事情后，童威作出了最后的选择——他拿出支票簿开了一笔可观的数目在上面，然后将支票拿给离离。当这张支票放在离离面前时，她简直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她要的决不是一张巨额的支票，一张支票能兑换用了两人心血浇灌的爱情么，能兑换到那种心心相印、生死与共的感情么？

　　有过这样一个故事后，离离直至现在还没有谈婚论嫁。这场长达数年的爱情延误了离离的青春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它已耗尽了离离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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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图:扑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