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录取通知书

　　文家曾经的“合家福”

　　才上初二的文贵云已经显得驼背了。记者去他家时，他正在地里干活。

　　问起他家的近况，文贵云和他母亲泪流满面。

　　龚国荣 摄“为了供一个孩子上大学，全家人都被债务逼到近乎绝望的边沿。生了病，忍着；吃不饱，忍着；一年365天，全家人都没有笑脸。全家人为一个人付出的实在太多了。知识是可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但它也改变了一家人的命运。”昨天中午，我们一行5人到达黔西南州州府所在地兴义市时，一位接待我们的当地媒体记者对我们说。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对“知识改变命运”产生质疑。其实，我无法接受这位同行的观点，于是十分渴望实地去看看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会给一个家庭带来什么，是福音，还是灾难。

　　昨天下午，我们走进了兴义市万屯镇阿红村。这个有着美丽名字的村子很美，到处都是大树，但看到那些被大树掩映的破旧石屋和屋前衣着褴褛的孩子，不免心中产生一股悲凉。由于学生都放假了，我们只能到村中看谁家的房子最破就采访谁家。

　　我们进了一个名叫杨家莲的妇女家中，她家房子全是用石头建的，房子里外都没有粉刷过，而且没有窗户，只是建房时随意在墙壁上留了几个小洞，虽然是白天，屋子里仍很黑。

　　“你们家有几口人？”没想到记者问的第一句话，就让杨家莲抹起了眼泪。原来，他们家有四口人，她和丈夫还有两个儿子，但现在丈夫音讯全无，大儿子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回家了，小儿子由于要种父亲留下的田，小小年纪就驼了背，学习成绩不断下降。在杨家莲看来，是大儿子一年前收到的那张大学录取通知书造成了家里现在的悲凉局面。

　　去年8月，杨家莲的大儿子文显贵收到了贵阳一所大学的本科录取通知书，但每年数千元的学杂费难坏了一贫如洗的这家人，杨家莲夫妇决定让儿子放弃这次上大学的机会。文显贵不甘心，找来亲戚做父母的思想工作。最后，杨家莲夫妇不知借了多少人家，才凑齐了2800元钱，准备让儿子去贵阳上大学。这时，文显贵才发现，录取通知书上的报到日期早已经过了，学校已经另行补招了新生。

　　知识能改变命运，文显贵没有死心。去年10月，他拿着父母借来的2800元钱，一个人到贵州一所技校读书去了。之后，他再也没回过一次家，只是给村头的小店里打过几次电话，让店主转告母亲，自己在课余时间打工，赚来的钱够生活花费，让家人不用担心。大儿子走后，杨家莲只读过三年书的丈夫到广州打工去了，为的是想尽快还掉借来的2800元债务。丈夫走后，也没了音讯，别人都说他可能在外面发生了什么意外，但杨家莲至今不信。

　　杨家莲的二儿子文贵云马上要上初二了，他个头很高，却明显驼了背，脸上表情木讷，以致我无法用他的表情来判断他的心情。杨家莲说，自从丈夫走后，小儿子放学后就得帮她犁地除草，再也没有精力做作业了，学习成绩也从班里的前几名变成了中等水平。为了省钱，小儿子中午很少在学校吃饭，有些营养不良，体质也不好。

　　“如果大儿子不是硬要去读大学，他爸爸也不会去打工，也不会没消息，两个儿子也不会这样。”杨家莲用一种非常复杂的心情表达着自己对家里一年来发生的事情的看法，我很难从她的表述里分清她是在抱怨谁。

　　我从黔西南州的一份简介上看到，该州2005年农民人均纯收入只有1785元，而这个收入扣去生活费，已所剩无几。那些贫困人家，要是出了一名大学生，可真是喜忧惨半。从杨家莲家出来，我的心情无比沉重，我知道助学对一个家庭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