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速读:湖光山色

　　编者按

　　这是作家周大新历时两年完成的长篇新作。小说写的是春种秋收、择偶成家、生病离婚、打工返乡、农村旅游这些当下乡村寻常的生活事件，展示的却是对人性嬗变、历史遗产和权力动作的崭新思考。女主人公暖暖一直在人生路上奔波着寻找属于她的幸福，展现了一颗高贵灵魂在乡村剧变背景下的惊悸和固守。小说近日由作家出版社出版。

　　一

　　在北京打工的楚暖暖听到娘病重的消息，连夜赶回丹湖西岸的楚王庄。也因为娘的病，暖暖收起了再去北京打工的心，边做家务边负责种家里的那块责任地。

　　暖暖留在楚王庄，让村里一些因故没能外出打工的小伙子兴奋起来。其中最兴奋的，当属和暖暖青梅竹马的旷开田。暖暖爹下湖捕鱼，她家的地里活忙不过来时，开田总是主动来帮忙。两个人干活时无话不谈。因此，尽管她从未对开田承诺过什么，但不得不承认开田在她心里一直占着重要的位置。

　　除了开田，村里还有个叫詹石梯的，是村主任詹石磴的弟弟，经常有意在村边等着和暖暖碰面说话。更出乎暖暖意料的是，他很快便托媒人来家里提亲。

　　能够与村主任结亲，爹和娘都很满意，满口答应。

　　暖暖气得把手中的筷子扔到了碗沿上，怒冲冲地说：我的婚事我自己定！

　　暖暖给自己定的自然是旷开田。她让开田悄悄去街上买两挂鞭炮，再买些红喜字，选了一个日子，她自己便偷偷来到开田家。旷开田放响了鞭炮，然后把那些喜字往院门上一贴，引来了众多村里人看热闹。人们发现新娘子是暖暖，都很意外，暖暖的父亲气急败坏地过来打了开田两个耳光，詹石梯也带人打了开田一顿。但不管怎么说，两个有情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二

　　婚后的日子苦并快乐着，不久，暖暖怀了孕，十个月后，生下了儿子丹根。

　　有了儿子，开田觉出肩上的担子重了，因此就在种地之余，寻找发财赚钱的路子。也巧，那天两口子正在田里忙，碰到一个卖锄草剂的，价格很便宜。小两口商量了一下，觉得有钱赚，便买了下来，准备再转卖给乡亲们。

　　除草剂效果不错，用过的地里不见一棵野草出来，可不料那除草剂竟然连绿豆苗也杀，村里九十亩绿豆苗被弄得颗粒无收……暖暖这才知道被骗了，于是赶紧去找那个卖除草剂的骗子，却怎么也找不到。

　　派出所来人把开田带走了，暖暖扑到好友青葱嫂怀里，放声痛哭。

　　青葱嫂劝暖暖去找村主任詹石磴，请主任去派出所把人保出来。暖暖虽然因为拒婚不好意思见詹石磴，但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对于暖暖嫁给旷开田的事，詹石磴虽然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实际上却怀恨在心。因此，他表面上答应了暖暖，但到了派出所，他非但不替旷开田求情，反而强烈要求派出所从严处理。

　　暖暖是自己去乡上问了情况才知道詹石磴落井下石的，她再次找到詹石磴。“主任，求你让他们放了开田吧！”“那恐怕不行，他毁了村里的庄稼，必须受到惩罚！”詹石磴声音虽然不高，但说得斩钉截铁。“这恐怕只是借口吧？你要惩罚他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他娶了我。”暖暖直盯着詹石磴的眼睛。“你和旷开田当初把我们老詹家的脸踩到地上，现在……”“你说要我咋办？”“这种事你还能不明白？”“我确实不明白，你说吧，要不以后让开田去帮你家种地？”“地我倒是想种的，你有那么好的地……”

　　暖暖在一怔之后脸轰地红了，她听明白了，她知道詹石磴嘴里的“地”是啥意思，“狗！猪！”暖暖怒不可遏地骂着，转身跑出了门……

　　但是，为了救回丈夫，第二天，暖暖还是找到了詹石磴，流着屈辱的眼泪脱光了自己……

　　三

　　开田回来了，暖暖舒了一口气，但四万多元赔款，又压得一家人喘不过气来。屋漏偏逢连阴雨，就在这时，开田爹又病了，把他们又向困境里推了一步。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好运突然降临到暖暖面前。一个北京来的老人请暖暖带他去后山上看长墙，且坚持付给她二十块钱，这让暖暖喜出望外。老人叫谭文博，是个退休的研究员，他看到石墙后兴奋不已，断定是楚长城，并决定再留下来看几天。谭老伯请暖暖安排食宿，并坚持每天付给她一百五十块钱，这样一来，老人住了十一天，他们便赚了一千六百元。不久，天津大学历史系两个研究生来了，湖南的四个大学生又来了……

　　接连几次接待，让精明的暖暖看到了商机，她坚信，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来看楚长城。为了能接待更多的客人，夫妻俩商量了一下，决定盖新房。

　　盖新房子必须有宅基地，旷开田只好去找詹石磴，但去了几趟都无功而返。暖暖估摸詹石磴拖着不批是在等着她亲自出面。果然不出所料，暖暖一去詹石磴便同意了，只是，詹石磴又趁机凌辱了她……

　　三间房子终于盖起来了，谭老伯也带着十个学生来了。看到暖暖家的新房子，谭老伯很高兴，挥毫给他们题了“楚地居”三个字。谭老伯走后，他们又在原有房子的东西两边各盖三间厢房，使楚地居客栈成了一个很规整的院子。暖暖请来青葱嫂协助管理，请麻四哥做导游，又请了三个姑娘帮工，队伍也壮大了。

　　各地的大学生陆续来看楚长城，楚地居热闹起来。接待完这几批游客，挣得的钱除了把欠的钱全部还完，还剩有几千元。

　　詹石磴看着暖暖家挣了钱，便眼红了。一个早晨他来到了旷家。“开田在吧？”

　　暖暖被詹石磴的喊声惊醒，满脸厌恶地披衣起身，隔了窗户看见坐在院里悠闲吸烟的詹石磴，当初所受的侮辱就又在脑子里翻腾了出来，一股恨意便立刻从心里生出。

　　“主任，对不住，我睡过头了。”开田这时边扣着衣扣边慌慌地跑进了院子。“开田，你如今是楚王庄的富人，应该高枕无忧地睡大觉了。”“哪里哪里，主任，你有事？”开田赔着小心问。“是呀，没事哪敢登你这三宝殿？———根据上边的规定，为了保证丹湖的水质，你们家的楚地居要停止接待游客，以免污染湖水，从今往后，你该种地还种地，不要再瞎折腾了！”“这———”开田惊在那儿。

　　詹石磴欺人太甚，暖暖决定去告他。没料到，詹石磴先下手为强，在乡里县里先打了招呼，暖暖跑了半天没有什么结果。詹石磴跟踪他们到县里，扬言还要跟着一起去市里省里。暖暖明白去市里告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就虚晃一枪，说是去市里，却去县法院起诉了他。

　　法院判决下来了，暖暖扬眉吐气，詹石磴却恼羞成怒。他不断使出坏招对付旷家，暖暖只好针锋相对。几个回合下来，尽管暖暖取得了胜利，还在谭老伯的帮助下成立了南水美景旅游公司，但她明白，要想不受詹石磴欺负，不能让他再当村主任。

　　不久，村里的换届选举开始了，暖暖鼓动开田参加竞选，并替开田设计了竞选策略，公开与詹石磴叫板。

　　选举当天，暖暖填好选票投进票箱，就一个人向湖边走去。她想转移自己对会场的注意力，她是想听又怕听到那声宣布。

　　“选上了──开田选上了──”暖暖听到了青葱嫂那兴奋的喊声。

　　四

　　暖暖第二天起得很晚，多少天的紧张和焦虑都化成了疲劳，加上开田和她昨夜里都高兴，把那事做了一遍又一遍，使得她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暖暖一门心思扑到楚地居上，生意越做越红火。这时，省城五洲公司的项目开发经理薛传薪找上门来，要投资三百万建度假屋。于是，赏心苑开工建设，暖暖的事业步入了发展的快车道。

　　在赏心苑建设过程中，无意中发掘出土了一批楚国的文物，而且还是王宫里的用品。谭文博推断，当年的楚王庄可能发生过一段跟楚王有关的故事。颇有远见的薛传薪决定改变赏心苑的建筑规划，特意增建了与谭文博的故事相关的出土棚和离别棚，准备演义那段故事，以吸引游客。

　　赏心苑开张后，他们便组织了离别表演，果然收到了很好的吸引游人的效果。

　　开田在表演中扮演楚王，起初他不太愿意，但演了几次后，也渐渐地迷上了，不仅主动到场，还非常认真，所以演得越来越自如，举手投足很像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楚王。暖暖没想到，这种表演竟可以很快消解掉开田身上一些宝贵的东西。

　　五

　　日子顺，生意好，暖暖的心情自然也不错。但不久后，詹石磴却又来捣乱了。

　　这天，赏心苑没住客人，暖暖难得闲下来，就想去楚地居看看。没走多远，忽然听到一声恶狠狠的低喊：“楚暖暖！”暖暖看是詹石磴，便问：“你叫我有事？”詹石磴的眼里闪过一丝冷酷的笑意。“我只问你一句话：我当初睡你的事你告诉过旷开田吗？你和我让他做王八的事他知道么？”

　　“你个猪———”气愤使得暖暖低头想去地上捡块砖或石头朝詹石磴砸去，待她直起腰时，发现詹石磴已经没影了。

　　詹石磴果然把与暖暖睡觉的事告诉了开田。开田不问青红皂白，对暖暖大打出手。暖暖伤心极了，一度离家住进了赏心苑。

　　赏心苑的事情也越来越难做，有一次客人竟然要吃娃娃鱼，暖暖认为犯法的事不能干，便坚决反对。没料到，薛传薪却找来了开田，一起合谋把事情做了。后来，又有客人要女人按摩，暖暖更加气愤，甚至和客人吵了起来，薛传薪却从省城带来了六个按摩女，睁只眼闭只眼地让她们在赏心苑卖淫……

　　暖暖知道情况后，与薛传薪吵了一架。老谋深算的薛传薪拉拢了旷开田，不让暖暖再管赏心苑的事。他们还计划扩建赏心苑，占民宅占耕地，更加肆无忌惮。

　　旷开田自从知道暖暖与詹石磴的事后，很少再主动同暖暖说话，更没有床上的事了。原来他是与新媳妇悠悠勾搭到了一起，暖暖知道后，找机会抓住了他们。“旷开田，你还有啥说的？”暖暖咬了牙问。“还有啥说的，你都看见了。”开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做下这等丢人的事，对得起谁？”“我丢人？那你跟詹石磴睡觉是光宗耀祖的事？咱俩如今是谁也不亏欠谁！扯平了！”“你……混账！……”暖暖想向开田身上扑，可一阵晕眩裹住了她，她一下子向地上倒去……

　　醒后暖暖便想离婚，无奈老人和孩子百般阻拦，暖暖不忍心。但不久后，暖暖却又意外地发现开田与一个按摩女睡在一起……这一次，暖暖再也忍受不了，她顶着家人的压力，毅然决然地与开田离了婚。

　　为了赏心苑占宅占地的事，暖暖再次去找薛传薪，旷开田却以主任的身份不让暖暖多管闲事。暖暖觉得一切都因为开田当了主任，便想把他拉下马。换届选举时，暖暖动员九鼎参选。但没料到，同样的手法，这一次却因为权力和资本扭结在一处而没有奏效。

　　为了正义，暖暖再一次走上告状之路。但从乡上到县里，都有薛传薪派的人跟着，一点也没起作用。暖暖改变战略，她给市里和省上的领导以及公安局、检察院、法院写了挂号信，发了出去。

　　赏心苑开始扩建，强行扒掉了几家的房子，暖暖忍无可忍，又写了十几封告状信。

　　旷开田知道后，便不客气地对暖暖下了狠手，做事已完全像一个说一不二的楚王了。他让人冒充游客在楚地居赌博，害得暖暖被抓，楚地居停业整顿。

　　暖暖回家后，到赏心苑质问旷开田，却遭到了旷开田的一顿毒打。青葱嫂为了给暖暖报仇，把告别演出的船弄翻，想与旷开田同归于尽，但却没有如愿。

　　然而正义终将战胜邪恶，侥幸逃脱青葱嫂之手的旷开田最终却没有逃脱法律的制裁，他和薛传薪一起，被警察抓走了……

　　周大新/著殷茵/缩写

　　网络编辑：甘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