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香里的村庄

　　成天在街市里奔走，久不见花，应约去看大围山的万亩桃林，自是欣然。

　　最好的那片桃林，就在楚东村的一座山头上，远远看去，并不觉得如何，走进去，才知道树好，花也好。方圆几百亩，花开得说不出的热闹，宛如千万只粉红的蝶翩跹其间。四周是村落，林在村中，花在树上，而人已没在了花里。漫步芳林，踩着酥软的泥土，头上叶笼花罩，已不知天在何方，身栖何处了。

　　倘是下雨，那种可以让燕双飞的微雨，不需披上雨衣，亦不需撑着雨伞，在林子里辗转徘徊，看细细软软的雨将一朵朵桃花染湿，精灵一样的桃花在雨中含嗔微笑，那种欣喜，是任何的语言和文字都无法描述的。不时有风涌来，桃花梦一般摇落，先是一片，接着几片，转眼飞飞扬扬，兀自，空寂的地面，已经落红点点，诗意盎然。其时，你屏了呼吸，把步子轻了又轻，生怕揉皱了这一幅柔美的画卷。花雨缤纷，芬芳满地，这样的景致，不管谁遇上了，谁的目光触及了，抑或英雄，甚或强盗，只怕都会杀气顿消，柔肠百结了。

　　又倘是月夜，月水从山东头那边明晃晃地流来，沐浴着整个林子，独自一人，懒散地靠在一棵桃树上，吸一口花香，伸几下懒腰，月影朦胧，人影朦胧，带着草香的山风放进来一村子的鸟鸣蛙唱，人和心就一下子轻松了起来，甚至恍惚了起来。若说登了仙境，这肯定是艺术上的夸张，若说进了一趟难得的梦里，倒是一点都不假的。

　　看到桃花，自会想起一些人和事。陶渊明吧，他的桃花源只在虚幻的意象里，那种美丽的梦想经营到头，总归是空的。崔护吧，他的人面桃花确实让人难忘，但花不解语，只在东风里似笑非笑，其心里头满是怅惘的同时，或许还藏了些许暧昧，自然也就少了几分可爱。至于红楼里的那个林黛玉，好好的桃花让她泪自长流，人比花瘦，真是不提也罢，提起总易招人不快的。哪像眼下，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山上，花正开在我身边，笼在我头顶，我且多看几眼吧，何必聊发空想，为书里书外的人白扫了兴致？

　　友人说，过去的楚东，栖居大山一隅，几乎成了被遗忘的角落。前几年，村里的沟沟坎坎都种上了桃树，春天一到，桃花开了，满山满岭都是。乳白的房屋，艳红的桃花，灰褐的檐瓦，清亮的小溪，引来游人如织。微微风中，流动着浓浓花香，醉了游人，更醉了村民。

　　其实，谁都知道，花再好，也总是会落的。幸好，花落了，会化作青葱的果，经过一个春天的酝酿，果熟了，又会化作农人津甜的笑，这就很好，于农人，于我们这些多事的赏花人，都已足够了。

　　（作者系长沙市作家协会会员）